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脱离深渊的人,本已不必回首。然而想到这深渊并未消失,仍在暗处静伺着下一次吞噬,我终于决定要讲出这个故事。
虽说创痛酷烈,有至今难以直面之处,即令写下这些文字,都已近乎自我凌迟。作为一名古代文学研究者,我依旧想不明白:
“喜欢杜甫的,怎么会是坏人呢?”
——更难以想象他的真面目乃是出轨惯犯,乃是多次强迫发生虐待性关系、致我重病的PUA天才,乃是善于伪装与控制舆论的“公关大师”……
故事的主人公,一位自然是我,P大中文系古代文学直博生,另一位则是与我同专业、高我六级的师兄,卢某某。
一、“溪边的小鹿”
第一次见到卢某某,是两年前的四月一日,愚人节。我大三,他博二。
那天下课后,我去中文系图书馆借书,不巧自助机不能消磁,只好麻烦值班师兄帮忙处理,这位师兄,就是卢。
彼时我常在系图自习,为撰写一篇研究李贺的学年论文而忙碌。卢偶尔也会坐在斜对面,桌上常放着《杜甫集校注》,勤奋攻读。见与我一起约自习的师姐Y来了,便微笑着打招呼——原来他们是博士班的同级生。四月下旬,师姐提议去艺园二楼小聚,卢亦同去,席间彼此正式相识,卢从此加入了我与师姐一起自习的组合。
之后或是讨论学术,或是一起慢跑,而师姐Y来系图也渐渐少了,我与卢单独相处的时间却多了。一次,我学年论文写到要紧关头,却已临近闭馆,恰逢卢在系图值班,遂借职权之便为我延迟了关门时间。还有次熬夜读书到凌晨三点,醒来心脏不适,Y提议让卢骑车载我去校医院检查。那日回寝室的路上,穿过未名湖夏初的绿荫,我第一次感受到心底的悸动,开始困惑这位高我六级的师兄,他的关心只是出于友情与学缘呢,还是有……男女之情的成分呢?
六月二日晚,我果然等来了他的表白。我们走到未名湖的湖心岛,坐看星夜澄净,水波清鲜,一如我决定在一起时的心情。后来他才和盘托出,从前许多“巧合”并非偶然。那天他在系图对我一见钟情,之后辗转打听情况,又拜托Y帮他助攻。甚至中期考核时他原本要做深爱的杜甫,为了我才临时改成李贺。他沉湎地讲起初见时凝视着我的侧颜,失神般看了一下午,又说如今他觉得我的眼睛更美,让他想起张爱玲精妙的比喻,“像只小兽在溪边顾盼”,说我就有着“小鹿一样潋滟的眼睛”。
我被幸福的眩晕击中,尚不知自己仿佛一场狩猎中被捕获的猎物。
我也向他倾诉了此前长期深受重度痤疮困扰的心结,在病情最为严重的大一、大二期间,我自卑于病容,便尽量回避除上课外的集体活动,整日闷头读书。稍有闲暇,便去求医,大三上学期终于根治,但过去焦虑消沉的阴影并未完全淡去。好在还有读书与写作,成为自我确认的依据,也有幸得到师友鼓励,让我渐渐相信自己颇有适合于古代文学研究的才性。如今相似的志趣又促成了我与卢结缘,更使我格外珍重这份感情的意义。
卢听罢也表示,他觉得无论怎样我都是美的,当然现在是更美的,“就算你不相信自己,还不相信我的眼光吗?”他还说,在我身上感受到了“久违的对文学的感受力”。卢给我看了他多篇研究杜甫的论文,确是不无过人之处。互相关注豆瓣后,读到他许多书评和影评,对他的才气更多了几分心许——犹记他评价《长安的荔枝》时还打趣说:
“喜欢杜甫的怎么会是坏人呢?”
这句话也曾被他用作豆瓣签名和豆列名。对于古代文学专业的学生而言,这几乎是无可辩驳的真理——而他,不正是那样一个喜欢杜甫的学人吗?
卢彼时毫无保留地为我倾尽全部的爱意,近乎完美地符合了我对爱情的想象和期待,我也交付与他我全部的信任。我以为自己真的遇到了“志同道合的精神伴侣”,无论人品还是学问,都值得我毫无保留地去爱。
面对所爱之人全力以赴,亦如爱文学,亦如爱诗歌,亦如选定了论文题目便要一心一意地写下去……即便在今日,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错处。
二、噩梦的开始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