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电影] 有没有超级恐怖的“鬼”故事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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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atty004 发表于 2023-9-29 13:48:17|来自:广东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有没有超级恐怖的“鬼”故事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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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szzwxm 发表于 2023-9-29 13:48:57|来自:广东 | 显示全部楼层
一场车祸,老公一家全都进了 ICU。
经过全力抢救,只有婆婆一个人活了下来。
婆婆冷眼看着丈夫和继子的尸体:
「很好,渣男父子就该下地狱。」
可谁能告诉我,为什么一觉醒来,他俩都复活了!
1.
有什么比和好姐妹共同继承了亿万家产,双方老公同时都嗝屁更让人兴奋的事情呢。
我和婆婆也就是我的好姐妹林菀,将我们各自的老公送进了坟墓的当晚,就迫不及待地去酒吧点了十个帅哥。
「安安,会不会有点过,毕竟他俩连头七都没过呢?」
林菀揪了揪我的衣袖,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。
可……
刚刚点帅哥的时候属她喊得声音大。
「这个!这个!这个!这些我都要了!」
我想了想也是,毕竟也是结婚快一年,虽然没什么感情,他们也是渣男。
但毕竟死者为大。
「那……
「那就你出去吧,你和我死去的老公长得有点像,我看着害怕。」林菀指了指边上的帅哥,指挥道。
我竖起了大拇指,还是你牛。
鬼混了一晚上,我和林菀在凌晨一点左右回了陆家别墅。
原本就空荡的别墅,因为那对渣男父子的离世,多了几丝的瘆人。
我在卧室里卸妆的时候,听到客厅里传来一声声的咳嗽声,那声音像极了我死去的公公。
我一边安慰着自己不要多想,面膜都没敷就钻进了被窝。
这一夜,鬼压床。
总是梦到我死去的老公陆晨追着我跑,惨白的脸,流着一道道的血,威胁着我:「我回来了。」
我大叫着从梦中醒来。
阳光洒在被子上,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缕褐色的头发。
等等!
我猛地掀开被子,陆晨好看的睡颜放大在我的眼前。
一瞬间,我出了一身冷汗。
我大叫着从卧室跑出来,看到了还算镇定的林菀,我俩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秒懂。
2.
有什么比你死去的老公躺在你面前更惊悚的事情呢。
那就是你死去的公公也出现了。
作为从小唯物主义的我坚决不相信还魂啊,鬼啊之类的事情。
但我昨天实实在在地看着他俩的骨灰下葬。
反观另一个当事人林菀,正神色如常地喝着碗里的粥。
时不时地给我公公的碗里夹一块小咸菜。
终于吃完了这顿离奇的早饭,熬到公公和老公去了公司。
我迫不及待地将林菀拉进了我的房间。
她带着我去了外面的咖啡厅。
午后的太阳洒在身上暖洋洋的,可我不自觉地出了一身冷汗,太吓人了。
「他昨晚就回来了。」林菀吞咽了一口咖啡说。
他指的是我公公。
昨晚,那我昨晚听到的咳嗽声真的是他!!
「而且还把我好一通折腾。」说完晃了晃脖子,露出身上的痕迹给我看。
我瞪圆了双眼,努力憋出来一句:
「你不是说……」
「对,所以我怀疑,他们回来了,但回来的不是他们本人。」
大中午的,我像是进了冰窖,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。
「平行世界,懂么,大概是这样的,但具体的我还得再观察观察。
「还有,在家里说话注意点,我总觉得他俩不正常。」
废话!死去的人突然活过来。
怎么可能正常呢!
3.
我喝了口杯中的咖啡,感叹道:这都是什么事儿啊。
这件事说起来,有些离奇。
我和林菀大学的时候,就是好姐妹。
大学毕业后她去北上广追求自己的事业,我在这半大不小的城市里窝着。
再次相见是在婚礼上。
她嫁给了我老公的爹,成了我的婆婆。
我嫁给了她的继子,成了她的儿媳妇。
那场婚礼,我俩都是新娘。
儿子和老子同一天结婚,你见过比这更离谱的么?
但我没想到,更离谱的还在后面。
这对父子玩儿得实在是花花。
新婚夜,我和林菀两人舒服地躺在游泳池边,享受着片刻的安逸。
「你老公呢?」我们同时开口。
「去公司了。」默契十足。
半响,林菀侧过头问我:「你怎么会嫁给陆晨啊,我记得你不婚主义啊。」
巴掌大的精致小脸,配合着露肩的吊带裙,让我一下子回到了大学时期。
从小我爸妈就是吵架长大的,所以我的信念一直是不婚。
可李女士这几年随着年龄的增大,一直催我结婚,甚至变着法子地给我安排相亲。
直到遇到了陆晨。
他比起其他的相亲对象,陆晨真的是人帅多金又绅士。
接触了一个月后,我们就确定了恋爱关系。
虽说不上多情比金坚吧,但还是有一定的感情基础。
因此新婚夜,被抛弃在家里晒月亮。
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过。
「那你呢,怎么选陆商啊。」
「我一直喜欢老男人,你知道的。」说完,伸了伸懒腰,水葱似的手臂在月光下白得反光。
林菀一直就是个大美女,这些年都没变。
陆老头子,今晚没福气。
隔天一早,陆晨和公公一脸沧桑地回来。
凹陷的眼眶和几乎快要垂到嘴边的眼袋,仿佛叫嚣着他们昨晚的辛苦。
陆晨一脸歉疚地看着我:「公司出了很大的问题,我和爸需要马上去国外,不好意思啊,老婆,让你受委屈了。」
一双桃花眼,撩得我腿软。
送走老公和公公,我和林菀大眼瞪小眼。
新婚生活,比想象中还无聊。
一连几天,陆晨都会给我打视频报平安。
终于半个月后,他俩拎着满是行李箱的礼物回来了。
新婚夜虽迟但到,倒也算开心。
4.
「想啥呢?」林菀的话将我的思绪拉回。
我端正地看着眼前的林菀,没忍住问了句:「你不会也是……死而复生吧?」
她白眼翻到了天灵盖。
「屁咧,老娘才不是呢,老娘是福大命大造化大。」
「那现在怎么办呀,想到回去我就发毛,那可是俩死人啊,咱俩亲手送进的火葬场,看着他俩入的土。」
「要不……咱们找个算命的问问?」
这两父子可喜欢捣鼓这些东西了。
动身准备去的时候,林菀拦住了我。
带着我去了公司,总要验证下,是只有我们能看到他俩还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吧。
到公司的时候,发现所有人都是正常工作的状态。
当问及陆总时,他们的统一回复都是:「不是去世了么?」
甚至有人让我俩节哀。
那也就是说,这两人根本没有来公司。
那人去了哪里呢?
正当我们全身冒冷汗的时候,公公的电话打来了。
催我们回去,说是有要事相商。
到家之后,公公就把林菀拉进了卧室。
而陆晨则是和我依偎在沙发上看偶像剧。
只是他身上的触感冰凉凉的,像是刚从冰箱里捞出来一样。
正当我想着怎么找借口逃离的时候,林菀出来了。
她走到我们身边,冲着一旁的陆晨使了个眼色。
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,我也就察觉到,林菀好像不是林菀了。
她两个指头下意识揉搓的动作,是公公的专属!
5.
「安安,你跟我来。」林菀双目直视着前方,但嘴巴里却喊着我的名字。
「怎……怎么了。」我下意识地抓了下陆晨的手。
刺骨的凉意让我下意识地远离了陆晨。
「安安,你跟我来。」林菀好像没听到我的话,再次重复着。
说完,抓起我的手就往前走。
温热的触感传遍我的全身,林菀她没事。
我安慰着自己。
被她拽到卧室后,林菀将我扔到了床上,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什么。
她背对着我。
突然身体往后折,呈 90 度反转着。
我吓得大叫,抓着被子往后倒。
我闭上眼睛,等了几分钟,没了声音。
我试探性地睁开双眼,她正双手抱着自己的身体,好像……在试图阻止自己。
正当我怀疑的时候,林菀嘶哑开口:
「快,把……给我。」
什么?
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,是桌子上的一个桃木梳子。
我瞬间反应了过来,桃木梳子!辟邪。
将桃木梳子扔到林菀的身上后,她嘶哑了几声,恢复了原状。
蹲在地上,深吸了几口气。
她满脸的汗液顺着脸颊滴下来,扯出来一个笑容,脸色苍白。
下一秒晕倒在了地上。
几乎是下意识地条件反射,我将门反锁住,手握着桃木梳子,在空气里划拉。
「安安。」
陆晨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,「你怎么了,没事吧。」
我望了望四周,没什么可以防身的工具。
咕咚咽了口口水。
让自己镇定下来:「没事,刚才不小心摔到腿了。」
「需要帮忙么?」
听得出来,陆晨正视图打开那扇房门。
「不用!」
我的声音嘶哑,划破长空,意识到自己太激动后,声音里带了笑意,「林菀划破了腿,正在换衣服,不合适。」
门外的陆晨不再讲话,但撞门的声音越来越大。
我全身颤抖,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突然,林菀睁开了双眼,握住了我的手。
超乎于寻常的力道,猩红的眼睛瞪着我,发出了「嘘」。
6.
而然,她慢慢起身。
附在我的耳边轻轻说了句:「出去之后不要露出破绽。」
说完,拿起桌上的眉刀,冲着自己的腿划了一道。
打开了门。
「干嘛,大儿子,迫不及待地要看你的小媳妇?」
我明显地看到陆晨的脸上充满了疑惑。
那神情仿佛在说:「怎么可能是你?」
说完,林菀就走了出去。
没等走出两步,又回头望向我:「一会儿跟我出门哈,约的 spa 别迟到了。」
我尽可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,心里默念:不可以拖后腿,不可以拖后腿。
「老婆。」陆晨将手放在我的手上。
刺骨的寒意传遍我的全身。
他靠近我,我感受不到任何的气息。
「老婆,你好像很害怕我啊。」
一瞬间,我的冷汗直流。
我不动声色地将他推开,用笑掩饰害怕:「哼,你说今天去哪儿了,我可是去公司找你了,你根本不在,是不是偷偷去约会小姑娘了。」
他先是愣了一下,然后温柔地敲着我的头,这在平时加分的动作,此刻显得如此可怕。
「我们今天出去谈业务了。」
说完,冰凉的唇落在了我的脸上。
好在林菀及时出现,才将我解救出来。
出了别墅的大门,进了车里。
林菀再也忍不住倒在我的身上,我摸过去,她的后背已经被汗液浸湿了。
「随便找个餐厅,我要吃东西。」
我眼看着林菀点了一大堆吃的吃进了肚子里。
狼吞虎咽,就好像几天没有吃饭一样。
等她吃完第十盘菜、第三碗饭后,脸色稍微缓解。
看着我咽口水的表情,恢复了十足的媚态:「问吧。」
「他俩到底咋回事?」
「他俩不是人。」
废话,我也知道不是人,人不都早死了么。
「大概也不是鬼,现在也不确定,你知道陆晨他妈为什么去世了么?」
冷不丁的,林菀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。
这都啥时候了,怎么还计较感情的事儿呢!
7.
林菀翻了一记白眼:「我怀疑陆晨的妈妈知道些什么。」
「他妈没死,在精神病医院呢。」我说道。
林菀结了账,让我带路去看陆晨的妈妈。
结婚之前,我也去过几次,路算是熟悉。
「我们为什么不跑啊,管这些干嘛呀!你不会舍不得钱吧。」我弱弱开口。
「你好好开车吧!」林菀打了下我的脑袋。
之后的话将我打进了冰窖。
「你以为我们能顺利出来是他俩蠢么,我们逃不掉的,如果不回去只有死,找到原因说不定可以活下来。」
林菀不再说话,闭着眼睛睡了起来。
我努力将自己的思路理清楚,但还是搞不懂最近这些事到底怎么了。
看着疲惫的林菀,我依稀想起来她说过,她的老家是某个寨子里的。
所以,这些东西,她都清楚。
也幸亏有她,不然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
凭借记忆我到了医院,这是家私人医院,据说光治疗费每年就七位数。
陆晨妈妈的私人护士认出了我,将我带去了她的病房。
陆晨妈妈一个人坐在满是白的病房里,嘴里念念有词:「他们不是人,他们不是人,早晚会死的,早晚会死的。」
突然我想到了什么,下意识地抓紧了林菀的手。
「怎么了?」
「上次我来看她的时候,临走之前她冲着陆晨说你快死了,后来你们就发生车祸了。」
林菀拍了拍我的手,上前和陆晨妈妈交流了起来。
声音不大,我大约听到了一些。
「他们早死了,你们都不信,他们早就死了,早死了。」
「我信。」林菀回应着。
「你信么!你真的信么,他们死了,死得好惨,可怎么又活了,不对,是那个东西,是它们霸占了他们……」
之后的话就是重复着前面的几句,没头没尾的。
林菀将我带了出去,点了点头:
「真的是它们。」
8.
是谁们啊?
我发现,事情进行到这一步,我已经不害怕了。
林菀将我带进了车里,接下来的一番话,彻底颠覆了我的三观和认知。
我大概复述一下。
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,他不是人类,也不是鬼魂,是地煞。
它的形态面目可憎。
存活在这个世上,需要不停地找宿主,一旦将一个宿主吸收干净,就要尽可能地寻找下一个。
而它们选择宿主的方式很奇怪,是通过生辰八字来选择的。
我和林菀的生辰八字刚好可以对应它们的下一个宿主选择。
只有选对生辰八字,才能进化,才有可能早点成了人形。
我瞪圆了眼睛听完林菀的解释,陷入了绝望。
等等。
「你为什么说,我们跑不掉的?」
「因为你们发生了关系,跑了就是死路一条,你以为当初他为什么等了那么几天才跟你发生关系,那天是十五号,你被下了印记。」
好,很好,结了个婚,把自己的命都要搭上了。
我将希望寄托于林婉身上,可怜巴巴地看着她,她应该有办法吧。
我想。
「我是有点小小的办法,所以上午在别墅,我才会故意让地煞控制住了我,可你也看到了一点点的能力我都承受不住,它们至少上千年了。」
「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啊。」我这才反应过来,好像这一切林菀都步步为营。
「我们家世世代代和地煞有仇,我们的任务就是抓地煞。」
她解释着。
到这里我全都明白了,为什么林菀愿意回到这里嫁给陆商。
陆商在算计她的同时,她也在给陆商下套。
最厉害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。
「可是,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。」
她又补充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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君子兰 发表于 2023-9-29 13:49:19|来自:广东 | 显示全部楼层
不要随随便便一个人去玩密室,尤其是那种恐怖主题的密室。
因为不熟练,我进密室前甚至忘记了要对讲机,直到进去之后我才知道,这是一个不需要对讲机的密室逃脱。
而一旦你没能力逃脱,这里没人可以帮你。
1
「诶,你好。」柜台后有个人掀起帘子走出来,「是来玩密室的吗?」
我点点头。
「一个人?」
「对。」
「噢,一个人来玩恐怖密室啊,还真是少见。」他说,「让我看看哪个比较适合你……以前玩过吗?」
「玩过两个。」
「会不会害怕?」
我说:「还好。」
「那我给你挑个恐怖一点的。」他说,「一个人的话,能玩的很少,这个怎么样?」
他指向墙上的那幅画。
那个密室叫「宿舍」。
「好,就这个吧。」
「稍等,我去准备一下。」
「有 NPC 吗?」我问。
「没有,是纯机械的。」
这并不奇怪。单人的密室如果还使用 NPC 的话,成本就太高了。
我独自坐在等候区的沙发椅上,挑了点桌上的零食吃。
那幅画在余光里好像动了一下,但我看过去时,又没有看出什么变化。
……虽然心里开始发毛了,但是也开始兴奋起来了。
我喜欢恐怖但不危险的东西,比如一个没有 NPC 的密室。
「久等了,随身物品请寄存在柜子里,然后跟我到这边来。」
他引导我走进里面,一边走一边说:「这个密室里,你将扮演一个叫周欣的女生。这天你回到你的宿舍里,却发现宿舍门锁上了。」
「游戏时间 90 分钟,里面会有倒计时。」
「你进入到里面以后,要找一个衣柜躲起来,躲好后,游戏就开始了。」
他推开了密室的门,我走进去,然后看着他关上门,才开始打量这间密室。
这是一个形状较长的四人寝室,上床下桌,每个床都有一个衣柜。寝室的尽头转角是阳台门。
居然连阳台也做了。
不过虽然有阳台的样子,但阳台装了封窗,这里还是在室内。
我拉开左手边的衣柜柜门,里面空无一物,于是躲了进去,然后合上衣柜门。
刚合上衣柜门,我就听见轻微的咬合声,推了推柜门,已经打不开了。
衣柜里开始播放一阵惊慌的喘息声。
「不要出声,有人进了宿舍。」
「最近每天晚上,好像那个人都会进来……」
「不要出声,不要出声,千万不要出声……」
她说完了台词,然后衣柜里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。
虽然那不是我自己的,但是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让我的呼吸也加快了。
外面传来脚步声。
那种在图书馆之类很安静的地方会听见的一下一下的脚步声。
脚步声里面好像还夹杂着一点细碎的碰撞声。
我分辨不出声音具体的来源,但是我猜它可能就是从衣柜中的播放器里播出来的。
这是个没有 NPC 的密室,所以呼吸声、脚步声都只是营造有人的错觉。
我一想到外面空无一人,我一个人躲在衣柜里听音频,就觉得这事儿不怎么值得害怕了。
脚步声从旁边走过去,然后又走回来,在外面徘徊了好一会儿,最后消失了。
我听见我扮演的角色自言自语:「他走了。可以出去了。」
我推了下柜门,果然开了。
外面和刚才没什么不一样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让我进去躲一遭。
这间四人寝室是很典型的那种大学女生宿舍,很多人喜欢挂床帘,所以有三张床都被床帘遮住了,只有我所在的这张床上空空荡荡,也没有被褥,桌子和衣柜都没有东西,显然是没人睡的。
我按照以前玩密室的经验,开始寻找四周的文字信息。
但在查看时,我愈发觉得……
这个密室真奇怪。
它没有那种密室常见的固定物品,几乎所有物品都可以移动,就像是个普通的房间,并不担心被玩家暴力损坏。
我在床边上看见了贴着的标签,上面写着「1 号床:顾丽」。
然后剩下的几张床是「2 号床:林舒」「3 号床:周欣」「4 号床:李子丹」。
我是「周欣」,也就是斜对面那张床的主人。
而「顾丽」,不知道为什么已经不在这个宿舍了。
我先走到自己的位置上。
周欣看起来很喜欢读小说。
桌子上和柜子上整齐地放着一排排小说,从悬疑到言情各种类型的。
桌面正中摆着一部绘本。
唯一觉得奇怪的事情是,它们都是可以拿起来的,我甚至拿起来翻了翻。
要知道,之前的密室里无关解谜的东西只是用来给玩家看的,可不是用来给玩家碰的,要么都是假的,要么得固定住,以免损耗,要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翻一下,书早就破了。
这家密室倒是蛮真实的。
我拉开抽屉,开始正常地翻找线索,看看有没有锁住的地方,钥匙、日记之类的。
抽屉里的东西很多,有绑头发的皮筋、小镜子、一个小册子、空白便签本,还有一堆小东西,都是常用物品。
我在其中翻到了一把钥匙。
四下看了看,发现周欣的衣柜上是有锁的。
钥匙插入,顺利转动,我打开了衣柜,看见里面是一排衣服。
「这些未免也做得太细了吧。」我惊叹。
大致看了一下衣柜里面,也没发现什么线索,于是我转向 2 号床和 4 号床。
2 号床的林舒桌上堆着厚厚的笔记。
那堆参考书的数量与周欣这里小说的数量有得一比,看来是位专心学习的学霸。
而 4 号床的李子丹似乎课外活动相当充实,她桌上贴着照片,照片里的人笑容甜甜的,不知道是否就是她本人。
我看了一圈,看见了不少这几个人的私人物品,却没发现什么明显像线索的东西。
我顺手拉开李子丹的床帘,想看看她床上有没有线索。
但是拉开的床帘后,床上躺着一个人。
我毫无防备,被吓得一个激灵,打了个冷战。
床上的人背对着我,头发从被子里露出来散在枕头上。
我后退到周欣床边,缓了缓。
这人是……李子丹?
她像是在睡觉。
她的每一根发丝,都那么像是真人。
其他两张床上会不会也有人?
掀开周欣的帘子,没人。
而 2 号林舒那里,掀开床帘,真有一个人躺在帘子后面。
那人一动不动,躺在那里。
我感觉到有点悚然。
为什么林舒和李子丹的床上有人躺着?
是真人,还是假人?
就在这个时候,我听见了脚步声。
分不清方向的脚步声,夹杂着细碎的声音。
周欣急促的呼吸声响起来了。
「不要出声,它又来了……」
我听见越走越近的脚步声,不自觉地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。
手边就是周欣的衣柜,我顾不上里面的衣服,矮身钻进去,拉上了柜门。衣柜里一股不通风的霉味。我感到不舒服,想要咳嗽,但忍住了。
那个脚步声靠近了。
我坐在衣柜里,慢慢冷静下来。
是的,这只是个密室。
我不必那么紧张……
而脚步声靠近到柜门前,我听见它停了下来。
嘭。
嘭。
嘭。
衣柜的门被敲响了。
不是从头顶的播放器里传来的,而是从衣柜门上传来的。
一下一下,有节奏地敲击。
我感觉到衣柜在震动。
真的有东西在敲门。
这不是一个没有 NPC 的密室吗……
那是什么东西在敲门?
我开始真正感觉到了恐慌。
这个密室,好像根本就不正常……
为什么那个店员没有给我对讲机之类的设备?
这个衣柜里根本没有监控……
回想起来,似乎也没有在外面看到监控……
这个密室,没有人在控制,没有人在守着。
……
这真的是一个密室游戏吗?
2
柜子里黑暗、逼仄、压抑,我似乎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回声。
我压着强烈的紧张感,从柜子的缝隙窥探外面。
我想知道,到底有没有人。
在恐怖片里常常有那种,凑到缝隙上然后和另一边的怪物对视的场景。
我屏住呼吸,然而什么也没能看见。
缝隙外只有一丁点的光线。
柜门突然猛地震了一下,发出巨大的声响。
我向后躲了一下,险些弄出了动静。
却因为这一躲,压到了一个硬质的东西。
什么?
我听见拍门的声音移到了别处,才伸手去摸索自己压到的物品。
但是柜子里太黑,我只能摸出它是长条形的,大概有手机的长度,但不宽,上面有凸起的按键,有点像 mp3。
我怕被外面可能存在的人察觉,不敢动它,只是握着,慢慢地手心里浸湿了汗水。
拍柜门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,然后随着脚步声消失。
但我感觉那脚步声好像越来越轻了,有时候我都听不见它了。
我等了好一会儿,才敢推开柜子的门,探头去看。
灯开着,室内空空荡荡,和我刚进来时没什么不同。
我却没了开始那种无所谓的心态。
我想出去。
我跑到门边上,拽了一下门锁,然而门牢牢锁着。
就和店员说的一样,锁住了,打不开。
它是一个很普通的宿舍门锁,只是被反锁上了,无论是里面的人还是外面的人,都要用钥匙才能够打开。
我现在迫切需要听到店员的回应,来证明这只是一场游戏。
我抬头寻找监控摄像头。
可是真的没有。
没有监控,也没有收声设备,除非我大喊大叫,否则我说什么根本没人听见。
而且,我们进来的时候穿过了那么长的廊道,恐怕就算我在这里大喊一声,他在柜台也不太可能听得见。
唯一看起来正常的,是墙面高处的一个电子计时器,红色的数字一秒一秒跳动,倒计时已经走到了 74 分 14 秒,还在一点点减少。
它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。
倒数的尽头,会发生什么事情?
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个游戏继续下去,去找线索,去找这把钥匙。
我放弃了破锁的想法。
床帘后的两个人令我心里发怵。
我忍着惊惧,将帘子掀开一角,然后从床头观察她。
她的脸上有着特殊的反光,那不像人的皮肤。
是的,它是假人。
我松了口气,同时又有种非常诡异的感觉。
因为它看起来太像一个真人,头发上完全看不出破绽,此时盖着被子,睁着眼睛,目视墙壁,让我有种她活着的诡异错觉。
这种感觉让我没敢去碰她们。
我只是尽可能悄悄地后退,远离了那两张床。
在灯光下我终于看清楚从周欣衣柜里找出来的东西是什么。
是一只录音笔。
我从周欣桌子上翻到了一个播放器,连上后,里面传出了声音。
「我给你们讲个鬼故事吧。」一个女生说。
「别……我害怕……」另一个声音说道。
「有什么关系,大家都在呢。」
「对啊,阿丽你的胆子也太小了。」
「我……」
「别说话,听我讲。」
那个讲故事的女生用低沉的声音说道,「听说,我们这栋楼以前死过人。」
「大概是比我们高四五届的学生,在这栋楼里被人杀了。」
「凶手是她的室友,把她杀了以后就藏在衣柜里,用塑料袋包了一层。」
「这件事当时是学生发现的,所以很多人都知道。」
「警察来的时候,打开包起来的塑料袋,里面尸体都已经烂了。」
「而隔壁床的两个人根本不知道,和她们每个人不远的地方藏了一具尸体,那几天都是正常待在宿舍里的。」
「她们晚上睡觉,尸体就在旁边的衣柜里。」
「子丹……」顾丽声音微弱地抗议着,「能不讲了吗,太恐怖了……周欣,你是不是也觉得恐怖?」
她想争取周欣的支持。
「周欣怎么会怕?」讲故事的女生李子丹说,「她可喜欢这些东西了。」
「那……」
「你烦不烦,别打断我。」
她继续说,「然而事情没有结束。」
「因为发生了命案,那个宿舍就被封起来了。原本宿舍里的两个室友也调到别的宿舍去了。」
「但是她们俩都说,晚上会听到异常的声音。」
「一种是半夜拍门的声音,有节奏的,一下一下,她们说晚上听到了都不敢动,也不敢发出声音,就一直等一直等,等那个拍门声消失。」
「另一种就是从墙壁里传来的声音。」
「她们说墙壁里有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,而且墙面敲起来的声音,就像它是空心的一样,感觉里面有东西。」
「有尸体。」
「其中一个甚至把墙给砸了,结果墙果然是有片中空的,但是哪有什么尸体?」
「最后她们都毕业走了,也就不了了之了。但是,有人说,在某些时候,深夜里还是会听到奇怪的响声……」
林舒道:「前几天,阿丽说晚上听到了拍门的声音。不会……不会跟这个有关吧?」
我听见播放器里传来顾丽有点发颤的声音,「别讲了,你们都没听到,肯定是我听错了。」
李子丹却道:「是啊,可是那两个女生说的异响也没别人听到。」
「你觉得她们是听错了还是真的有这么个声音呢……」
没人接话,李子丹也没继续讲,于是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。
这个时候,播放器里传来了异常的声音。
嘭,嘭,嘭。
就像我听到的那样,有节奏的拍门声,清晰地被录音笔记录下来。
听到的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是那个拍门的人又来了。
然后才反应过来,这是录音里的声音。
可是听着那个拍门声,我感觉它好像真的来了,此时近在咫尺一样。
录音里,宿舍四人很久都没说话。
直到拍门声止歇才听到了微弱的啜泣声。
「那个拍门声,你们听到了吗?」
还是一片安静。
李子丹和林舒都没有回答她。
过了好一会儿,一直没开口的周欣终于开口了:
「她们好像睡着了。」
「……什么拍门声?」
3
那一刻,我有些头皮发麻。
我清楚地听见周欣说:
「……什么拍门声?」
「我没听见。」
在一片死寂中,播放器里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,然后录音就结束了。
而我脑子里还回荡着周欣的话。
我将录音倒回去,再一次清楚地听见了那个拍门声,我甚至可以听见它在这个房间里的回声,比她们说话的声音更响,更清晰。
而再一次听这个拍门声,也让我感觉四周安静得厉害,我好像置身于深夜的女生宿舍,旁边两个室友睡着了,而我突然听见门被拍响……
只有我听见。
我和顾丽一样,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。
录音里嘭嘭嘭的拍门声持续着。
我在那声音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就在这个时候,我身后突然一声吱呀的轻响,然后砰的一下。
我猛地回头,却见阳台的门在摇摇晃晃。
像是被风吹的,撞了一下门框,然后又弹开去。
我迟钝地意识到,我太注意去听录音了,我都没注意周围。
后背有些冷汗。
室内怎么会有风?
我咽了下唾沫,慢慢地走过去伸直手将阳台门推开。
外面空空荡荡。
这是个用玻璃窗封起来的阳台,没有人。
所以,为什么会有风?
我不敢再想下去。
周围一片安静。
只有播放器里还传出声音。
嘭嘭嘭的拍门声结束了,顾丽和周欣的对话也结束了。
由于我没有去按暂停,它一直播到了结尾。
在那一阵杂音后,本该安静下来的,但播放器里却传出了新的声音,是砸东西的声音。
下一个录音?
李子丹在尖厉地大叫:
「顾丽!我的手链呢?」
「为什么问我?」顾丽的声音很小。
「你是不是拿了我的手链?」
「我没有。」
「今天早上还在的,宿舍里就我们四个人,我们三个是一起出去的,不是你还能是谁?」
「可是上午我在睡觉,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……」顾丽说,「我早上睡晚了。」
「除了你还能是谁?只有你穷,你缺这一条手链,你打一个月工也买不到这个手链的!」
「我不知道是谁……」
「让开!每次都是这样,你知不知道廉耻,偷了我多少东西?!」
录音里传来许多沉闷的、零碎的声音,我听见有东西碎裂开来。
「真的不是我……」顾丽声音已经全是哭腔,「我从来没有拿过你的东西,子丹,我没拿过……」
林舒的声音响起来,「别哭了,没事的。子丹你也别气了,以后锁好吧。」
我听着,却觉得李子丹和林舒都是故意的。
李子丹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坚持说是顾丽偷了她的东西,而林舒看似帮顾丽说话,实则每次都是在暗暗给事情盖棺定论。
而周欣,则是几乎一句话也不说。
我简单地翻了一下录音,挑了几个听。
这次偷东西的事件只是一个缩影,顾丽在这个宿舍里一直受人排挤。
而结果是,顾丽的床空了。
我按下暂停键,关掉了录音。
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听完,我更需要别的线索。
我查看了一遍房间里的所有物品,在缝隙里搜索,最后在周欣的床边发现了一个微型手电筒。
这是一个紫光灯手电筒。
紫光灯需要在昏暗的地方使用。
我犹豫了一下,没有直接关灯,而是尝试着用手电筒去照昏暗的地方。
令我意外的是,周欣桌子上的绘本,由于处在阴影中,竟然被手电筒照出了一小块荧光。
它原来不是个摆设。
我之前就已经粗略地翻了一下,它是幻想类绘本,画的是一个小女孩独自在家时,好奇地到处探索的故事。
封面上用很绚丽的色彩描绘这个小女孩的天真的脸。
而在阴暗处,紫光灯的照射下她露出了狰狞的样子。
仔细看时,能看到她的手在流血。
原本的笑容和那狰狞的神情形成了巨大的反差。
我想起在讲鬼故事时李子丹说:「周欣怎么会怕,她可喜欢这个了。」
周欣似乎的确喜欢。
她桌上有各种悬疑恐怖故事,从怪谈到悬案,数量众多。
这些也会是线索?
我拿起绘本,翻开了它。
那个小女孩发现家里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洞。
女孩钻了进去。
在洞的另一边竟然有另一个屋子,就像是在镜子里一样。
她在这里玩了许久,但是当她想回去时,去发现那个洞堵死了。
荧光笔,只标记了那个墙上的洞。
走了一圈,为了看看墙上是否有荧光记号,我关掉了灯。
屋里漆黑一片。
墙上计时器的红光格外明显,在地面上投下一片红色的光影。
安静之中,我感觉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太过明显。
我打开了紫光灯手电筒。
然而能见的视野太小,我就像是半盲,一边摸索着一边把手电筒往墙上照过去。
墙上没有什么东西。
我远离了李子丹和林舒所在的床,掀起周欣的床帘看了一圈,也没有发现。
是我的理解不太对?
还是真有那么一间,就在李子丹和林舒那边?
我爬下床,突然念头一动,照向了衣柜里。
周欣的衣柜里,一个弯曲的荧光箭头指向了底端的角落,在那里有一条窄窄的缝隙,仔细看来,是一个凹进去的把手,连接着一个暗门。
我仔细观察,正要伸手去拉开它。
却突然听见一墙之隔的阳台那边,传来很轻、很轻的脚步声。
然后是那熟悉的、细碎的声响。
我第一反应是躲进衣柜里,然后下意识地往那边看去,在关上柜门的前一刻,我似乎看见阳台门边有一个模糊的影子。
我来不及去分辨那是我眼花还是真的有这么个影子,已经合上了门。
我的心脏剧烈跳动,几乎使我窒息。
我不知道它看到我没有。
我只是听见那个很轻的脚步声在附近徘徊。
外面,淡淡的红色光线在轻微闪动,我好像看见鲜红的数字一格格跳动。
我静坐了一会儿,铤而走险,在那脚步声远去些的时候拉开了衣柜里面的暗门。
悄无声息地,门开了。
门后是一条漆黑的通道,通往未知之处。
4
暗门后的通道低矮,不到半人高,我只能爬进里面,将暗门掩上,但也不敢关死。
我不知道我弄的动静是否会引起那东西的注意。
爬出一段后,身后那种凉飕飕的感觉愈发瘆人。
我感觉有东西跟着我,可是我没法回头去看。
我只能爬得更快一点。
由于太黑,看不清前路,只能一边往前,一边摸索着。
暗道地面是硬的,我膝盖生疼。
爬出了一段,终于看到了一丝缝隙里透进来的光线。
前方的空间一下子变大了,我微微直起身。
这里也是一个衣柜。
推开衣柜的门,外面是一个明亮的房间。
回头看通道入口,里面漆黑一片,但似乎寂静无声。
我慢慢放下心,它应该没有跟过来。
我这才开始打量这个房间。
这里一样有四张床,四张桌椅,和刚才宿舍的物品很是相似,连床上也贴着一样的名字和号码。
不过这里的东西和另一边又有些不同。
床是镜像的。
原本周欣的床在进门右手边第二张,现在变成了左手边。
这里是一个镜像的房间。整个宿舍的布置被颠倒了过来。
李子丹和林舒的床位没有太大变化。
而不同的是,我看见这里,顾丽的床不是空的,她的东西还在,就像她仍然在住一样。
我走过去,去看顾丽的桌面。
她的位置干净整洁,衣柜里只有寥寥几件衣服,墙面上夹着一张两人合照。
其中一个腼腆地笑着,另一个静静地看着镜头。
我把它取下来,背面是写着一句祝福的话,还有周欣的名字。
这是她们的合照。
她们的关系很好。
或许这不太对劲……
我继续翻动着顾丽的东西,寻找线索和钥匙,心中却在思索。
周欣的喜好暂且放一放,只当她是猎奇爱好者。
但是,她真的是顾丽的朋友吗?
顾丽境地难堪,朋友会在那种情况下沉默不言吗?
就算她是没有胆量去反驳李子丹和林舒,那么……
她为什么会录音呢?
她为什么会一直静静地旁观着、记录着顾丽的遭遇呢?
我越想越觉得,周欣有问题。
我没能在顾丽这里找到什么,转回到周欣桌前。
我注意到她桌子上多了几张纸。而桌子下面多了一个箱子,箱子上挂着一个四位数密码锁。
桌上的纸张是一些打印出来的论坛版面截图和聊天记录。
上面写着:「一个女生跳楼自杀」。
我翻了翻,还有许多条,都是类似的讨论。
顾丽是跳楼死的。
从这间宿舍的阳台上跳下去的。
而原因含糊不清。
我挪动周欣桌子底下的箱子。
这个箱子中等大小,大约高二十公分,有些沉重。
一个四位数的密码锁,有很大概率是日期。
我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顾丽跳楼的时间。
我按照那些讨论中提到的日期,转动密码锁。
密码锁圈转到了相应的位置上,但是没有打开。
我思索着。
是我想错了吗?
我试着用紫光灯照了照,也没发现什么记号。
还会是什么?周围的数字不太多。
宿舍号码?
从那些讨论中可以看到这里是 11 楼,而宿舍的编号是按照楼层和房间编排的,那么有可能的宿舍房号也就那么十几二十个。
于是我转动密码锁,从 1101 开始尝试。
当我转到 1107 时,锁扣开了。
最顶上的是一张照片,和顾丽夹在墙上的照片是一样的。
反过来,后面字迹整齐,写着「我们都是最好的」,还有顾丽的名字。
照片下是一叠夹好的聊天记录,很长很长,都是顾丽与周欣的。
点点滴滴,从认识开始,全都留在纸面上。
当顾丽受欺负时,她安慰开导:「我也经历过这些,但是没有人能欺负你一辈子,毕业以后谁又会再碰到一起?」
然后我看到了 11 月 7 日,周欣为她庆生。
原来 1107 不是宿舍的门牌号,而恰好是顾丽的生日。
我看着看着,慢慢疑惑起来。
周欣对顾丽,真的很不错。
我也看到了她们不止一次提到「拍门声」。
顾丽因为这个声音而很怕独自一人,周欣就常常陪着她去上晚课。
她温柔且耐心,倾听和陪伴。
我正在看着那些聊天的记录,忽然感觉有风吹过。
我后背汗毛束起,这次我真的感觉到风了。
可是我确信这里不应该有风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,宿舍的门敞开了。
在这个镜像的房间里,宿舍门竟然没有上锁。
我心跳得极快,一步一步走到门口。
外面,是一个密室不可能有的广阔空间。
这是一栋回型中空的宿舍楼,上下共十几层。
我站在走廊上,感觉有风不断吹过来。
……怎么回事?
我可以看到下方无数上锁的房间,整栋楼一片昏暗,只有楼梯口亮着几盏灯。
开阔的空间给我一种愈发危险的感觉。
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东西冒出来。
我返回到宿舍里,这里的阳台是敞开的,没有封窗,我能看见远处楼房零星的灯火,正是深夜的景象。
我久久无法平静下来,拿着那一沓纸,却什么也没看进去。
这时,寂静中我听到了一点细碎的响动。
我太熟悉那个声音了。
它来了。
5
那声音很近,它应该已经很接近衣柜门了。
我看了一眼宿舍内,之前要么躲在衣柜里,要么躲在床帘后。
但是现在大门开了……
我可以出去。
同时,我听见了衣柜里的响动,柜子在颤动。
它要出来了。
我转身跑了出去。
长长的走道上所有的门都锁死了。
我飞快地跑,然后听见这空间里回荡着我的脚步声,
像是黑暗中的亮光一样明显。
我听见身后传来那串细碎的声响,却没有听见任何来自于那东西的脚步声。
它居然彻底没了脚步声。
我拼命地跑,甚至顾不上回头去看,跑向楼梯。
这个空间里不可能有通往真实世界的出口。
我需要回到那个原本的密室中去,所以我也必须要把它引走。
忙中出错。
下楼梯时,我不小心踩空,在最后几级台阶摔倒,脚踝生疼。
我很清楚地听见,那个细碎的响声就在楼道的上方,靠近了一些。
我扶着楼梯站起,忍痛继续向下跑。
跑到七楼时,我没有再往下一层跑,而是从楼梯跑到走道上,然后飞快地跑到拐角,躲到那里放置的鞋柜后面蹲下,后背紧贴着鞋柜,将整个人缩在这片小小的遮挡下。
这个位置旁边就是墙角,如果它不靠近过来,就看不到我。
刚才在楼上,我看到这里勉强可以躲藏,现在终于躲到这里,提起的心却还无法落下。
楼道里静了下来。
它身上的声音很轻,在楼上徘徊了一阵,我担心它会从上面看到我,在暗处一动也不敢动。
它往楼下走去了。
但是不久后,我就听见它又重新往上走。
那个声音在楼上楼下地徘徊。
它似乎在守着楼梯,只等我暴露自己。
我揉了一下脚踝,有点疼,但没关系,我还跑得动。
它在楼梯上徘徊了一阵,似乎因为我一直躲着,又开始逐层寻找。
它在六楼,我好像看见了它,连忙缩回头,放矮身形,向楼上走去,一边走一边回头确定它是否看见了我。
在上去时,它在另一边,我看不见它,它也看不见我。
于是我得以悄无声息地走上了十楼。
然而走到十楼时,原本暗淡的走廊灯「啪」的一下亮了。
我原本就绷紧了神经,此时心跳猛地加速。
本来它已经看不见身处高楼层的我了,但是这一下亮灯暴露了我的位置。
我几乎是立刻又听见了那串细碎的声响。
跑!!!
快跑!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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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fz 发表于 2023-9-29 13:49:59|来自:广东 | 显示全部楼层
《杀虫》已完结
我转过头,光影晦暗的电视屏幕里,女人的脸不断撕裂,将男人活活的吞了下去。
这是一部纪录片。
01
我和男朋友吃完晚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。
最近新推出的新闻纪录片《寄生》正在播放。
昏暗的客厅里,电视屏幕光阴晦暗,上面的女人的脸迅速撕裂扩张,张开了被马赛克的巨大口器,生生的把男人活吞了下去。
这都是真实监控下记录的画面,并非是合成的。
2027年,地球上就出现了一种寄生怪物。
而这种怪物,最喜欢的食物就是情感丰富的人类。
有的怪物喜欢欣喜若狂的人类,有的怪物喜欢悲痛欲绝的人类,还有的喜欢怒气冲冠的人类……
这些不同的情绪对于他们来说,就像是人类口中的甜咸口一样。
为了能吃到最心仪的食物,这些怪物会在寄生人类后,取代被寄生的人活下去,给身边的人制造情绪然后把他们吃下去。
我有些害怕,伸手拿去遥控器想要换台,男朋友却伸手按住了我的手,他的表情有些微妙:
“挺好看的,别换了。”
……
这天半夜里,我突然被一种强烈的危险感惊醒,就好像我的第六感冥冥中感觉到了什么不详。
我睁开眼睛,发现我男朋友陆缜正单手撑头盯着我,眼里在黑夜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。
难以形容他现在的神情,他似乎看着的不是他的女朋友,而是一道即将上桌的好菜一样。
一股寒气顺着我的脚向上蔓延,我喉咙发干,嘶哑道:
“……你看我干什么?”
陆缜应该听出我的恐惧了,因为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克制不了地颤抖。
但他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我道:
“今天你生日,忘啦?我寻思守着12点跟你说生日快乐,结果看你睡得这么香也没舍得叫你。”
说着他俯下身来搂着我,把头埋进我肩窝里深吸一口,陶醉道:
“好香啊。”
我惊恐地睁大眼睛,浑身难以自抑地颤抖起来。
然而陆缜却没有下一步动作,他只是搂着我,呼吸逐渐平缓起来。
我瞪眼看着天花板,一动也不敢动,冷汗逐渐浸湿了我的睡衣。
最近一直没有注意到的陆缜的种种怪异行为逐渐浮现在了我的眼前。
这些天,他似乎一直在想让我高兴起来。
之前他很大男子主义,很少听我的意见,最近他突然什么都依着我了。
之前他很少做家务,觉得家务都是女人的活儿,最近却在家里抢着做家务。
之前他对我喜欢的活动从来不感兴趣,最近却总喜欢黏着我,陪我逛街,陪我看剧……
他似乎变了个人。
可我却完全高兴不起来,甚至浑身发毛。
我怀疑,我的男朋友也变成了这种怪物。
而他……想要吃掉我。
在我最高兴的时候。
……
陆缜放在我身上的手很凉,像是蛇一样冰冷黏腻感在我身上蔓延,巨大的惊恐让我难以呼吸。
就在我的恐惧达到顶峰的时候,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。
“怎么了?”陆缜在我耳边轻声道。
我僵硬地扭过头去,看到了他诡异的笑脸。
“砰!”
我猛地甩开他,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,慌乱之中被伸出来的抽屉角划伤了腿。
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,我居然看到陆缜眼里划过一丝……垂涎。
我吓得魂不附体,也不顾上腿上还在流血,拿起床头水果刀紧紧攥在手里。
“怎么了?!”
陆缜着急地打开灯,蹲在地上抽出卫生纸帮我擦血,抬起头来道:“菁菁,你到底是怎么了?!”
我定睛看过去,他脸上只有满满的担忧。
刚才的一切,似乎只是我的错觉。
……
我哆嗦着放下手里的刀,身后一片冰凉。
是我想太多了吧,我对自己说。
怎么可能呢,我和陆缜在一起8年了。
他怎么可能会变成怪物……
可心里一直有个隐隐的声音在说:
可他真的不一样了!
02
这天我找了个借口没在家里睡,去了闺蜜蒋丽家。
蒋丽听了我说的话,表情也有些难看。
她似乎不知道是该不该安慰我,毕竟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好。
最后她只能勉强笑道:“反正只要你不高兴,它就不会吃你,你总归是安全的。”
我叹了口气。
“可我不能永远都不高兴啊,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?!”
蒋丽顿了一会儿,低声骂道:“这他妈的怪物,还是单身好,单身保平安,不然你就跟陆缜分手吧。”
我捂住脸,心乱如麻:“我们在一起八年了,我人生的三分之一都是跟他在一起度过的,我实在是……”
我实在是舍不得!
虽然心里已经很害怕了,但我总是抱着一丝侥幸。
万一呢,万一他只是真的变得体贴了呢。
和陆镇在一起八年,他早就变成了我的亲人,变成了我生活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。
蒋丽也知道我舍不得,低下头不说话了。
……
这一天晚上我都没合眼,只要闭上眼,眼前就是陆缜的脸。
有时是十分悲伤的他,红着眼睛问我:
“菁菁,你怎么能不相信我?”
有时又是笑得诡异的他,对着我张开了巨大的怪物口器。
我就在辗转反侧中瞪眼到了天亮。
一宿没睡,上班的时候我的精神状态很差,出了好几个错。
我以为我组长会说我,却没想到组长老刘状态比我还差,一整个魂飞天际,完全没注意到我的错误。
“老刘怎么了?”我看向一边的同事蓉蓉轻声道。
蓉蓉看了我一眼,面色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,跟我打了个手势示意我跟她去茶水间。
“到底怎么了神神秘秘的,被领导批了?”
蓉蓉看了看四周,神神秘秘道:“听说老刘老婆最近脾气突然变得特别差,对他总是非打即骂的,估计是在家受气了吧!”
那也不应该啊,我有些纳闷儿道:“老刘这种人被骂的狗血淋头都能面不改色,怎么可能因为——”
话还没说完,我就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,惊恐地看向面前的蓉蓉。
很显然,她也反应过来了,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。
“你是说他老婆……想让他生气?”
她说得很委婉。
我咬着嘴唇回头看了看老刘。
往常老刘总是乐呵呵的,他信奉伸手不打笑脸人,脸上总是挂着有些虚伪的笑容。
但今天他胡子拉碴,面色铁青,眼神发直地盯着手里的那一页文件,已经看了一个多小时了。
看来老刘心里也有了猜测了。
……
坐在电脑桌前,我心里烦躁又惶恐,真是什么都干不进去了。
“叮铃铃铃……”
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,打断了我的纷扰思绪。
“喂?”
我接起电话来,语气里带着点烦躁。
电话那边半天没说话,我不耐烦地放大了音量:“喂?!谁啊!”
“要不要药?”
一个分不出男女老少的声音传了过来,一听就是经过处理了。
“药?”我还有点没反应过来,“什么药?”
“杀虫药,要的话加微信。”
说着那边就挂断了电话。
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杀虫药是什么意思。
被怪物寄生后的人是没有任何办法检测出来的,辨认一个人是否被怪物寄生,就只有一个办法。
那就是给他注射氯化氰。
只要注射足量的氯化氰,不管是人还是怪物都会死,死后怪物就会显露原形,人的脸会变成巨大的怪物口器。
所以哪怕这东西是管制物品,也开始在市场上悄悄流通起来。
可是并不是每一次注射,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。
自从人们发现了这辨别怪物的唯一方法,犯罪率就开始直线攀升,死者真正变成怪物的结果,在杀人案件里十不存一,绝大部分都是误杀……或者别有用心。
可是氯化氰还是屡禁不绝,只不过换了个名字,叫做杀虫药。
我愣愣地看着屏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发来的一条短信。
那是一个微信号。
我死死地盯着那短信,直到眼睛酸痛也没有眨一下,一个隐秘的疯狂念头就好像破开壳的种子,钻进了我心里。
陆缜那张带着诡异笑容的脸再次出现在我眼前。
杀虫药……
不知过了多久,我猛的反应过来,手忙脚乱地删除了那条微信,瘫软在椅子上。
身后有些凉,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冷汗湿透了。
03
晚上我还是没回家。
我现在就像是一只鸵鸟,遇到危险后直觉般的把头扎进了沙子里,逃避这个问题。
我不敢确认陆缜到底是不是真的怪物,不敢和他单独相处,也舍不得和他分手。
蒋丽躺在我旁边,轻声道:
“按理说我不该劝你和陆缜分手,长得帅、有能力、家里又有钱,你离了他再也找不着这么眼瞎的了。”
我翻了个白眼儿:“我也不差好吧。”
蒋丽没搭理我的话,继续道:“但是这毕竟是要命的大事儿,不然……”
她侧过身来看着我,认真道:“不然你还是和他分手吧。”
“他要真被寄生了的话,只要你不特别高兴,他是不会吃你的。”
我叹了口气,把脸埋进了枕头里。
我实在是个恋爱脑的大傻逼,都这时候了居然还纠结分不分手。
自从一年前怪物降临后,结婚率就降到了一个低得惊人的地步,所有人都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去赌一个结果,枕边人一举一动被放大后,彼此都无法完全信任。
可是我追了陆缜三年,和他在一起八年,他对我来说是无法取代的。
可他的变化实在是太明显了。
一个人,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违背自己的本性呢。
除非……他本来就不是人!
手机铃声响了起来,我掏出手机来一看,瞳孔瞬间缩了起来。
是陆缜。
我咽了口口水,扭过头去看蒋丽。
她看了一眼,示意我接电话。
“喂?”
电话里陆缜的声音似乎带了点失真,从前清冷的声线变得有些阴冷。
“菁菁,怎么这几天一直不回家,你到底在哪?”
我勉强笑道:“和你说了啊,我在蒋丽家。”
“老在别人家打扰也不好,快回家吧。”
“我买了你最喜欢的椒麻鸡。”
我张了张嘴,想拒绝又想不出理由,脑子里一片混乱,这些天的焦虑和害怕一瞬间冲上心头,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含着的话就冲了出来。
“陆缜,我们分手吧。”
电话那边半天没说话,过了一会儿,陆缜有些疑惑的声音传了过来。
“菁菁,你到底是怎么了?”
“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?”
我抿了抿嘴,有些后悔,又似乎有点解脱。
“是我不好,我明天就搬走,对不起。”
说着我不敢再听他说话,直接挂了电话。
蒋丽握住了我的手,鼓励道:“好样的!有命在要什么男人没有?!”
我却说不出话来,咬着嘴唇闭上了眼睛。
04
连续两天没睡好,我上班的时候简直就是魂飞天外,电脑上的字一个都看不下去。
镜子里的自己顶着俩大黑眼圈,看着都憔悴。
我以为我就是最惨的了,可是等看见老刘的时候,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那个平日里最骚包,连袜子都要熨的没褶的老刘面色枯槁,满脸青黑地坐在工位上,盯着电脑发呆。
从他电脑前路过的时候,我看到他屏幕上开着一个微信聊天框。
“老刘这是怎么了,怎么好像被吸干了阳气似的?”我有些惊讶地问蓉蓉。
蓉蓉叹了一声,压低声音道:“老刘这几天都没回家,拿了被褥在公司沙发上睡的。”
“听说他老婆性情大变,和变了个人似的,平常那么温柔的人天天在家摔打东西,说话也尖酸刻薄的,骂他没有本事,就会打扮得和要下海似的在公司勾搭女人。”
我有些难以置信。
老刘的老婆我见过,之前团建的时候允许带家属,印象里那是一个极温柔的女人,穿着白色的碎花长裙,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。
老刘和他老婆也是十年爱情长跑,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,彼此都是初恋。
他特别爱他老婆,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,各种节日纪念日一个不落,天天在家干活儿。
他老婆也很温柔,还做得一手好菜,这么多年听说俩人就没红过脸。
那样好似春风拂面般的女人,居然会说这么难听的话。
我也明白了老刘为什么会这样。
他不是生气。
他是恐惧。
我们俩是一样的,我们害怕,又舍不得。
可是我毕竟还没结婚,还有退路。
老刘现在应该比我更痛苦吧。
我还没想完,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巨大的吵嚷声,夹杂着尖利的辱骂。
门口处一个女人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,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老刘脸上。
“刘恒军,你为什么不回家!你这几天到底去哪了?!”
“是不是有女人勾住你了?!是谁?!”
“是她吗?!!”
老刘老婆头发披散着状若疯狂,左右一扫就盯住了打扮的最好看的蓉蓉,还没等我俩反应过来就冲上来一记耳光甩在她脸上。
“贱人,是不是你勾搭的我老公?!不要脸,不得好死的贱女人……”
老刘老婆嘴上骂个不停,老刘也反应过来,立马从她身后抱住她,涨红了一张脸道:“你有病啊?!你闹什么???”
老刘老婆目眦欲裂,伸着手不停地去抓蓉蓉,蓉蓉脸上脖子上都是血道子,怕的缩在一边大声哭喊:“我没有!”
可是老刘老婆好像魔怔了一样,压根就不听她说话,疯了一样的伸手抓挠。
“啪!”
只听响亮的一声,老刘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,愣道:“阿雪……”
老刘老婆捂着脸,不敢置信地看着他。
“你打我……?”
“不是,阿雪,你听我解释!——”
老刘老婆转身就跑,老刘跟着追了出去,蓉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,整个办公室乱作一团。
……
我惊呆了。
老刘老婆扭曲的面容让人心里发寒。
那么温柔的人,怎么可能吧一夜之间变了一副面目?
一阵冷风顺着窗户的缝隙钻了进来,吹得我一个激灵。
老刘的老婆……真的还是人吗?
05
今天的事坚定了我分手的念头。
正好陆缜下班晚,我就想趁着他回家之前赶紧把我的东西都搬走。
一回到家,我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。
走到餐桌上一看,我愣了。
桌上正摆着我最喜欢的那家椒麻鸡,还有可乐,都一动没动。
只不过一天过去,鸡已经有些干巴巴的不能吃了,可乐的气也散光了。
我抿了抿嘴,进了卧室收拾东西。
我的衣服没多少,再就是一点电器,一个大行李箱就能带走。
就在我拿桌子上的杯子的时候,不小心碰了一下电线。
电脑亮了。
我鬼使神差般的拿过了鼠标,想看看陆缜最近都在看些什么。
映入眼帘的是知乎主页。
陆缜发了个提问:女朋友最近突然变得很冷淡,也不回家睡觉,还要分手,是怎么回事?
下面回答五花八门。
“兄弟,这还用问吗,你被绿了!”
“头上是一片青青草原。”
“看看你衣柜里有没有隔壁老王。”
“会不会你女朋友被寄生了,想让你生气?”
再往下看,是陆缜的下一个提问。
“女朋友喜欢上别人怎么办?我们恋爱八年,我女朋友好像变心了,有没有什么办法挽回?”
我哭笑不得,心里泛起一阵酸涩的涨意。
原本坚定的分手念头在这一刻也软化了下来。
我无意识的挪动着手里的鼠标,也许陆缜就是变得体贴了呢,也许只是我想多了……
就在我犹豫纠结的时候,身后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。
我一惊,赶紧转过身去。
陆缜正提着一提啤酒,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我。
“菁菁……”
随即他看到我手边的大行李箱,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。
“你要走?!”
我讷讷无言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陆缜眼眶发红,压抑着声音道:“你是不是喜欢别人了?”
“咱们在一起八年,韩菁,就是他妈的死,你也得给我死个明白吧?!”
说着他狠狠地把手里的袋子掷在地上,几罐易拉罐啤酒咕噜噜的滚了出来。
我这才想到,刚才在客厅看到地上倒着几个易拉罐。
再看陆缜,他眼下青黑,胡子拉碴,往常一丝不苟的精英模样全无,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。
看起来,这两天他似乎也没有休息好。
我心里像是泡了水一样软了下来,分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。
陆缜再也忍不住,上来死死抱住了我,箍的我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。
“菁菁,我哪里不好,你说出来我可以改。”
“是你先招惹我的,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!”
我的手抬了又放,放了又抬,最后还是回抱住了他。
06
我和陆缜到底没有分手。
蒋丽知道以后没说什么,只是有些复杂的看了我一眼。
“要是遇上了什么事儿,给我打电话。”
我心里感动,这个大冤种平时损我跟损儿子似的,遇见事儿是真想着我。
这天之后,我和陆缜似乎回到了从前的状态。
但隐约里,我似乎感觉到,有什么不一样了。
……
第二天上班的时候,隔着老远我就看见公司门口围着好多人,人群拥挤在一起,指着楼上唧唧喳喳的说着什么。
我顺着众人的目光看上去,吃了一惊。
公司的楼顶上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影,正看着下面,好像想要跳楼。
人群越来越嘈杂,说什么的都有,甚至还有大声冲着楼上喊“快跳!”的。
还不等我凑过去,人影就伸开了双臂,在烈烈风中摇摇欲坠。
我看着那有些眼熟的人影,心下一沉。
“咚!”
楼顶上的人似乎死意已决,还没等消防队员来就毫不犹豫的一步踏出,像是一只失去了风力的风筝,一头扎了下来。
一阵沉闷的巨响后,我愣了一下,疯狂的扒开人群向前拿去。
地上的人双目凸起,脑袋像个碎裂的西瓜一样红红白白的飞溅在地上,身下洇出了一摊鲜血。
我好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无法呼吸,直直地盯着地上的尸体。
那是老刘。
昨天,我们刚刚见过。
……
老刘的尸体静静的躺在眼前,我第一次近距离目睹人的死亡,还是朝夕相处的熟人,脚下一软几乎站不住。
旁边办公室的小张扶了我一把。
我双目失神,木然的扭过头去问他:“……这到底是怎么了?”
小张面色惨白,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。
“到底怎么了,你说啊!”我急道。
小张低下头,声音有些颤抖。
“老刘把她老婆杀了。”
……
我浑身一震,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。
半晌,我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干涩道:
“你开玩笑的吧?”
从小张嘴里,我明白了事情的缘由。
原来老刘本来就怀疑他老婆性情大变是被寄生了,想让他生气后吃了他,最近一直惴惴不安。
“你不知道,”小张低沉道,“老刘老婆真的变化特别大,老刘在家一句话没说好就生气,摔过砸碗的,老刘那几天身上全是血印子。”
“而且她口味变化也特别大,以前爱吃的都不吃了,就喜欢吃生鲜的。”
“老刘那天晚上起夜,半夜看见他老婆趴在冰箱上在吃里头的生鱼片,你说现在这种时候,能不能给人吓死。”
“那天他老婆大闹公司,又寻死觅活的要跳楼,闹得总经理都出面了,给老刘骂了一顿让他要闹回家去闹。”
“明明那天他又下跪又甩自己耳光的,好容易把老婆哄好回家了。”
“可是谁知道……谁知道……”
小张捂着脸道:“谁知道他第二天不知道从哪弄来了氯化氰,趁着他老婆睡觉一针就给扎下去了。”
我呆呆的站在原地,只觉得一阵凉意顺着脊背一寸寸冻结了上来,浑身发冷。
那天余光扫过的老刘电脑上的微信聊天框……
是他在买“杀虫药”吗?
那样恩爱的老刘夫妻,在一起了整整20年,相当于整个人生的一半都是在一起度过的。
老刘的笑脸和他老婆温柔的神情在我眼前一一闪过。
真是疯了。
“然后呢?”我的嗓子发紧。
小张露出一个惨笑。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
“他老婆压根就没被寄生。”
“她只是怀孕了。”
07
这天,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。
我满脑子都是小张的那句:
“她只是怀孕了。”
怀孕后体内激素变化,孕妇的情绪会变得敏感易怒,有些人变化小,但有些人的变化会很大。
就比如老刘的老婆。
再加上老刘最近因为害怕总是不回家,她一个人独生空房,更是胡思乱想,觉得老刘是在外面有人了,这才来公司大闹。
她不知道,老刘的精神早就绷得紧紧的,这一闹,把老刘仅剩的那丝理智也崩断了。
他害怕老婆被寄生后吃了自己,决定先下手为强。
可是老婆没被寄生,只是肚子里孕育了他们的骨肉。
那枚爱的结晶却成了他们夫妻的催命符。
我深吸一口气,感觉胸腔窒息的难受。
其实自从怪物降临后,这种事情在新闻里我已经不知道见了多少了。
夫妻反目,骨肉相残。
曾经最亲密的人在恐惧中逐渐变得面目可憎,最后痛下杀手。
而往往最后都是一场悲剧。
想起那天我曾经删掉的“杀虫药”短信,我心里浮起一阵后怕。
但不知道为什么,那串微信号却清晰的浮现在我眼前,怎么甩都甩不掉。
……
我心情沉重的回到家。
一开门,一股香气传了出来,陆缜穿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笑道:“回来啦?”
“做了红烧肉,快点洗手来吃饭。”
我站在门口,有些恍惚。
陆缜家里条件好,他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干过活儿。
以前也都是我照顾他居多。
可是这些天……
脑海里小张那句话再一次响了起来,我勉强压下心里的惶恐,挤出了一个笑容。
“好啊。”
我坐到桌前,陆缜夹了一块黑褐色的红烧肉放到我碗里,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:
“我跟着视频里学的,做的不太好。”
陆缜的手艺确实一般,红烧肉半生不熟,咬开里面甚至还能看到红色的血丝。
我看着那条血丝,白天老刘摔得四分五裂的尸体又浮现在眼前,不禁胃里剧烈翻涌起来,放下碗就跑进卫生间干呕起来。
“怎么了?”陆缜急切的跟了进来,拍着我的背担心道,“是不是我做的太难吃了?”
我吐的一塌糊涂,这两天没好好吃东西,连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了。
抬起头来,我看着镜子里陆缜那张关切的脸,那句憋在心里的话再也忍不住了。
“你这几天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?”
陆缜似乎一愣,随即露出了一个微笑。
“因为我希望你高兴啊。”
08
镜子里,他的笑容冰冷诡异,落在我眼里比午夜梦回最恐怖的噩梦还要可怕。
我浑身僵硬,僵硬的扭过头去看他。
陆缜摸了摸我的头,皱眉道:“是不是生病了?吃坏了东西了吗?”
鼻梁高挺,睫毛纤长,这张脸是那样的熟悉,表情也十分正常。
我不死心的又转回头去看镜子,镜子里的陆缜也没有任何区别,满脸都是担忧。
“到底怎么了啊?”
我心下恍惚,狠狠地搓了搓自己的脸。
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是我神经过于紧张,出现错觉了吗?
我没再吃饭,躺到床上休息。
没关系的,我缩在被子里安慰自己。
只要我不高兴,陆缜就吃不了我。
只要我不高兴,我就能活下去。
黑暗里,门锁动了动,然后开了一条小缝儿。
我的呼吸都停了一瞬,看着陆缜从门缝后面露出了一只眼睛。
往日里那双含情的桃花眼似乎变成了昆虫的复眼,闪着噬人的光芒。
他轻声道:“菁菁,你睡了吗?”
我心跳如擂鼓,却不敢出声,一动不动的闭着眼睛装睡。
轻轻地脚步声越来越近,黑暗里,我能感觉到陆缜正在靠近。
随后,他站在床边,蹲下神平视着我。
我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扫视着我,好像我是已经摆在桌上的一道菜。
而他正举着刀叉,想着从哪里下刀最美味。
冷汗已经沁湿了我的额头,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。
一片漆黑里,我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,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。
陆缜凑到我耳边,冰凉的吐息缠绕在我耳边。
他轻轻道:
“别装了,我知道你没睡。”
……
我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要炸开,猛地翻身起来开了灯!
陆缜被我吓了一跳,一屁股坐在地上,惊讶的看着我。
“怎么了?吓着你了?”
我哆嗦着缩在床脚,看着他手里拿着的……tt,浑身一僵。
陆缜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,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。
“想交个公粮,不好意思啊菁菁,我不是故意吓你。”
我惊魂未定,眼前的陆缜似乎割裂成了两个人。
一个就是我最熟悉的样子,是陪伴了我八年的男朋友,是我哪怕付出生命也舍不得离开的最爱的人。
而另一个,是顶着陆缜脸的怪物,隐藏在这幅皮囊下流着涎水等着带血带肉的吃掉我。
我突然觉得很崩溃,站起来拿起东西就往外跑:“我今晚去蒋丽家!”
身后的陆缜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,有些疑惑又有些急切道:
“菁菁,你到底是怎么了?!”
我一路打车到了蒋丽家,抱着她嚎啕大哭。
“我到底该怎么办?!”
“我简直要疯了!我觉得陆缜、陆缜他想吃了我——”
蒋丽轻轻拍着我的后背,嘴上却还在骂我。
“让你分手你又不肯分,恋爱脑,你不死谁死?”
往日种种浮现在眼前,陆缜的好,陆缜的坏。
他吵架时能气死人的可恶大男子主义的脸,还有我生病的时候他穿着睡衣去给我买药的急切的脸,他在家躺着不干活儿使唤我时懒散的脸,我脚崴了他用热水给我泡脚小心翼翼的脸——
这些脸混在一起,最后融合出了一张脸。
一张带着诡异笑容的脸。
这时候,电视上地方台新闻开始播放新闻。
“5月21日,何兴区西村一年轻女子饭后散步时在西村公园失踪,截至目前仍下落不明,目前警方已控制该女子同居男友……”
我愣愣的抬起头来,盯着屏幕一眨不眨。
这种新闻今年我看过无数次,自从怪物降临后,人口失踪率居高不下,比之前暴涨了十倍不止。
除了一部分有确凿的证据的怪物被注射氯化氰死亡后,其他的都是活不见人,死不见尸。
没有证据,警方也不能强行给嫌疑人注射氯化氰来验证,因为一旦出现差错,后果是难以承担的。
像新闻上这么直白的说控制了同居男友的,八成是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了。
这个女人,要么是被男朋友杀了……
要么,就是被男朋友吃了。
这条新闻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我再也忍不了了,哭喊道:“我不想死!”
“我要和他分手!”
蒋丽默默无言,任由我搂着她痛哭,把眼泪抹在她的衣服上。
她知道我跟陆缜八年一路走来有多难。
高中的时候,陆缜在篮球场上打篮球,那一颗球直直的击中了我的心。
我为了能跟他在一起,高考少做了一道大题,放弃了唾手可得的985,跟他报了一所普通的一本。
后来我们在一起后,陆缜爸妈让他出国留学,他为了我死活没答应,我们毕业之后也找到了工作,就这么平淡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。
也有吵架要分手的时候,但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。
我们不可能离开彼此的。
我曾经以为我把他看的比我的命还要重要,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,我的学业、我的事业、我的青春,只要我有的我都可以奉献给他。
但是现在我发现,其实我不能。
我还是更爱自己。
我想要活下去。
所以……
我要离开陆缜!
09
再跟陆缜提分手的时候,他没再说什么。
我跟他约在家里,提前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。
陆缜坐在沙发上,神情有些晦暗。
他似乎已经明白了状况,看着我轻声道:
“你不是不爱我了是不是?”
“你只是,觉得我被寄生了。”
我深吸了一口气,闭了闭眼。
“对,从前你从来不做家务的,你也不会对我这么好,你是一个特别大男子主义的人,但最近甚至会帮我洗内衣,我觉得你一直在试图让我高兴起来——”
我声音带上了哽咽:“抱歉,但我真的不想死。”
陆缜点点头,没有解释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我们沉默的坐在,昔日亲密无间的爱人现在只剩下了生疏和防备,我只觉得世事难料,心里堵得难受。
“分手之前,再陪我去个地方吧。”
陆缜抬头看着我,笑容里带了一丝受伤。
“不用担心,按你的话来说,只要你别太高兴,我就不会吃你。”
我心里泛起细密的刺痛,攥着行李箱的手指甲刺进肉里。
“好。”
……
陆缜开车带着我来了一片海滩。
这片海滩在之前是很有名的景点,因为这是一片荧光海,秋天的时候里面的发光浮游生物会让这里变成如梦似幻的蓝色光海。
以前我们约会的时候,经常来这里。
我看着熟悉的景色,眼眶忍不住一酸。
陆缜站在沙滩上,海风吹得他衣角飞舞,他背对着我道:
“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吗?”
我带着鼻音道:“不知道。”
“韩菁,”陆缜转过头来,那张一向玩世不恭的脸上带着深刻的悲伤。
“我不怪你。”
“是我这阵子……变化太大,让你害怕了。”
“你想活着,这不是你的错。”
“不过,”他走到车边上,声线微颤。
“我想让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。”
他伸手按开后备箱。
随着厢门的开启,我惊讶的发现后备箱里全是枯萎的玫瑰,铺满了整个车厢,粗略一数也有个上千朵。
都是我最喜欢的黄玫瑰,上面还有很多玻璃小灯,可惜已经不亮了。
我看着陆缜,嘴唇动了动想说话,嗓子却好像被堵住了,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陆缜从兜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天鹅绒盒子,嘴角勾起一个勉强的弧度。
“你曾经说过,不喜欢有别人围观的求婚。”
“最好就选在一家餐厅,或者海滩,突然掏出来戒指求婚最好。”
他打开盒子,一枚流光闪耀的钻戒露了出来。
这枚戒指我很眼熟,是之前我们去逛街我很喜欢的一枚戒指,当时我多看了一眼,没想到陆缜就记住了。
我突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,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。
“你生日那天,”陆缜苦笑道拿出那枚戒指放在手心。
他的声音被海风吹得支离破碎。
“我本来是想和你求婚的。”
我直直的看着他,眼泪争先恐后的从酸涩的眼眶里流出来,他在我的泪水里一片模糊。
海风带着咸湿,陆缜握着那枚戒指自嘲道:
“我想和你在一起,让你变得更高兴,更快乐。”
“可是这狗日的世道,连高兴都变成错了。”
“妈的,早知道没用了,就不买这么贵的了。”
说着,他转身狠狠地把戒指朝着大海投掷出去。
夜色里,小小的戒指甚至都没有砸出一个水花,就这么沉进了海里,随着海浪翻涌消失了。
“不——”我哭喊一声,就要上去找,却被陆缜一把拉住了手。
“我同意分手了,韩菁。”
“这八年,我就当做了一场梦。”
“我们好聚好散吧。”
说着他转身就走了。
留我蹲在后面,哭的泣不成声。
10
分手的时候其实是不那么难过的,甚至于刚开始的时候,虽然难受,但我更多的是一种解脱的感觉。
我不用死了。
但是这是一种后劲儿。
在我回到空荡荡的家的时候。
在我午夜惊醒,床上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。
还有我走在街上,看着别人成双如对的时候。
我才想起陆缜的脸,有些迟缓的感觉到心脏被拉扯的疼痛。
这种悲伤在看到陆缜官宣新女友后,达到了顶峰。
我呆呆的看着朋友圈里的照片,男人搂着一个女人,轻轻亲吻她的额头。
即使只露出半个下巴,同床共枕八年,我也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照片里的男主角。
那是陆缜。
照片是我的一个大学女同学发的,这个女生很喜欢陆缜,追了陆缜好久。
只是那时候我和陆缜已经在一起了,她慢慢就退出了。
照片只配了一句话。
“兜兜转转,还是你。”
我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,盯得眼睛都疼了也没眨一下。
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,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了。
我任由眼泪滴在屏幕上,攥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。
怎么可能呢?
这怎么可能呢?!
在一起八年,才分手了一个多月,陆缜就跟别人在一起了。
那我算什么?
我们这八年又算什么?
这张照片好像化成了一柄刺进我的心脏的刀,冰冷的刀锋在我胸膛里搅动着,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巨大的悲伤笼罩了我。
我就这么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这张照片,一直看到夜色降临。
突然,门口传来了刺耳的门铃声。
一直按了三四遍,我这才木然的回过神来,走过去开了门。
门外站着的,是陆缜。
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,眼里没有一丝温度。
“不好意思,我有点东西落在这了,来拿一下你不介意吧?”
那种脸是如此的的熟悉,就好像这一个多月我们从未分开一样。
可是脸上的神情又是那么冰冷,冰冷的我我觉得十分陌生。
我一开口,眼泪就掉下来了。
“陆缜……”
陆缜看都没看我,冷漠道:“我可以进吗?我女朋友还在楼下等我。”
我几乎站立不住,他的话利箭一样刺穿了我。
“你怎么……怎么能这么快就跟别人在一起?”
“呵,”陆缜冷笑道,“没记错的话,我们已经分手了吧。”
“难不成你连前任的感情状况都要管?”
“还是你觉得你韩菁魅力这么大,离了你我就得天天在家抱着自己哭吗?”
他带着恶意的扫视了我一眼,话里淬着毒液。
“像你这样?”
我脸色惨白,摇摇欲坠,几乎不敢相信这是曾经会抱着我喊我宝贝的陆缜。
短短一个月,这个男人已经变得我完全不敢认了。
可是陆缜还是不肯放过我,他笑道:
“我还得谢谢你,你不跟我分手,我还遇不到我女朋友。”
“她喜欢了我这么多年,一直在等我。”
“最主要的是,”陆缜俯身到我耳边,轻声道:
“她不会害怕我,觉得我是个怪物。”
听到这句话,我再也忍不住了,顺着墙壁坐到了地上,捂着脸哭得不能自己。
陆缜面无表情的瞥了我一眼,进屋拿出了一条领带,关门走了。
我则坐在地上,任由黑暗再一次笼罩了我。
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。
陆缜下楼了。
而我知道,这一次他是真正的离开,真正的走出了我的世界。
后悔和绝望一起涌上心头,在这一刻我的心被巨大的悲伤攫取,我甚至冒出了去死的念头。
我这辈子都没有感受过这样彻骨的悲伤。
就在这时,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。
我颤抖着手去开门,果然,门外还是陆缜。
楼道里的灯坏了一个,另一个闪着微弱的光。
陆缜的脸一半隐藏在黑暗里,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。
我一愣,久违的清明突然浮现在我脑海里,脑中闪过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。
“不……”我喃喃道。
可是已经晚了。
陆缜的脸迅速拉扯撕裂,变成了巨大的昆虫口器,圆形的口器布满了无数尖利的獠牙和猩红的血肉,腥臭的涎水顺着滴在了地上。
口器兜头罩了过来,我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,剧痛后很快就失去了意识。
黑暗中,陆缜脸上的口器慢慢收缩回来,又变回了那张英俊的脸。
只不过他的腹部有些夸张病态的凸起,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怀胎十月的男人。
陆缜餍足的舔舔嘴唇,微笑道:
“啊,这才是我喜欢的微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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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nd
371design 发表于 2023-9-29 13:50:31|来自:广东 | 显示全部楼层
那天晚上,年幼的女儿突然对我说,“妈妈,剖开我的肚子吧,把我的头颅还给人家”。
1
“妈妈,那个没有头的人又来了。”
文少玲正伏在床头打瞌睡,猛然间却被女儿的一句话惊醒。她看着缩在被子里的女儿,搂着硕大的Hello Kitty玩偶,双眼因为极度惊恐而瞪得老大,漆黑的瞳孔里,仿佛映出了什么神秘而不可知的东西。
“什么没有头的人,快别胡说了!”文少玲故意抬高音量,想要掩盖自己声音里的颤抖。可是她也怕。一连七天了,女儿总是说些奇怪的话。一会儿说看见房子里出现了很多黑影,一会儿说听见了奇怪的哭声。而最离奇的,则是每天晚上都会出现的,“没有头的人”。
“你为什么不相信我?”女儿捂住小脸发出哭声,“她就站在窗子外面呢,不信你回头看!”
文少玲的身体仿佛僵住了,但是强烈的好奇迫使她慢慢转过头去。
漆黑,夜幕下的窗外自然一片漆黑,只有哗啦啦的雨声传进来。
是啊,这里是18楼。就算是死者家属来闹事,也不可能出现在这样的高度。况且上周刚刚找人来加固了防护玻璃,自己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?文少玲这样想着,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,口气也和缓了,“乖女儿,别吓唬妈妈了,快睡吧!”
女儿不再说话了,只是默默地将眼睛转向窗外,定定地注视着那里,仿佛要将那一片黑暗彻底看穿。
“听见我说话了吗?我让你快点睡觉!”文少玲厉声呵斥,却在她话音刚落的一刻,一道湛亮的闪电凌空劈下,瞬间将窗外照亮。
“啊!妈妈快看!”女儿发出凄厉的惨叫,小手猛地拉紧了被子,似乎想要挡住自己的眼睛。然而小小的身体却仿佛被迫定格了,仍旧一动不动地看向外面。
文少玲没有回头,她眼睁睁地看见,在房间也同样被闪电映亮的一刻,女儿洁白的被子上,赫然映出了几片阴影:有窗外防护栏的阴影,有窗框上悬挂的风铃的阴影……可还有一个影子,赫然站立在窗框外,正伸出手,拉开窗子。
“哗啦”。窗子被拉开的声音。
文少玲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住了,巨大的恐惧令她头皮阵阵发麻。不可能的!她强迫自己冷静:家里的这扇窗只能从屋内打开,人不可能从外面进来!刚刚出现的影子,还有这开窗的声音一定是错觉!一定是自己被女儿吓出的错觉!
“咚”,轻微的声响,仿佛有人跨越窗口,踏入房间内。一只脚,两只脚,接着是一阵窸窣声,飘忽的步伐缓缓向文少玲靠近。
“妈妈!快……”女儿带着哭腔喊出一声,可那声音却戛然而止,整个人也仿佛变成了布偶,一动不动了。
文少玲感到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右肩。冰冷的指尖,让她浑身立刻狠狠打了一个激灵。
“你来找我干什么!”文少玲绝望地双手抱住头,“是杜强杀了你,又不是我!他已经认罪了,自杀了!给你偿命,你怎么还不甘心?”
冰冷的手扳过文少玲的身体,纤长细弱的手指,此刻力量却如此巨大。
文少玲躲闪不得,被迫抬起脸来,眼前的场景令她几乎昏死过去。血迹斑斑的长裙,修长白皙的四肢上,也布满触目惊心的伤痕。这一具年轻女性的躯体,却仅止于脖颈之上。在那里,出现了巨大的、恐怖的切口,仿佛还在不断流出血浆来。
没有头,一个没有头的女人!
“果然是你……”文少玲已经泣不成声,“美梦,我求求你……你放过我!都是杜强的错!你看在我还有女儿要照顾的份儿上,你……”
冰冷的手一把掐住了文少玲的脖子,奇异的声音传来,不是从她消失的头颅中,好像是从腹中。
“玲姐,我知道不是你杀了我。”那声音一如记忆当中清脆动人,然而却多了几分令人发抖的阴冷,“我来找你,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。”
文少玲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,但她还是听清了那句话:“玲姐,我的头,去哪儿了呢?”
2
地府巨大的深渊前,黑白无常并肩而立。然而那深渊其实是一扇门,因为太暗了,与地府的黑暗融为一体。在他们二人的视线中,一个瘦削的身影正伫立在门前,正死命地用力往门内拉着些什么。
“起风了,”黑说,“时辰快到了。”
“无头鬼的杀气太重了,”白说,“居然这么快就能把一个人杀死?”
“自她出去不过半日,就已经完成了索命。”黑说,“然而从她死后到走来这扇门,人间却已过了一年啊。”
其实地府之路盘桓崎岖,就是为了给厉鬼以阻碍,方便鬼差及时捉拿。常人死后,往往因怨念过重才会生出杀气,而这些怨念又往往滋生于生前遭受的巨大痛苦。
躯体受难者,死无全尸,行路便十分缓慢;心灵受难者,肝肠寸断,也经不起颠沛流离。所以大部分的厉鬼虽然凶猛,但在道路上其实根本走不远,时常是向着这扇门挣扎一阵子,便很快被捉走。此后便是所谓的历练与教化,传说会把他们的杀气从灵魂中剔除。而剩下极少一部分厉鬼会反复挣脱,拼尽全力朝着这扇门跑来。
因为只有到达这里才能够复仇。只有这里才是地府明文规定的,可以以鬼之力索命的地方。
黑白无常正在感叹,却见深渊中,那原本稳如磐石的漆黑大门竟已微微移动,灿亮无比的光芒顷刻间渗透进来,为地府的边界镶上一层耀眼的金边。随之风势愈来愈猛,那无头鬼纸片一般单薄的身躯已经飘飞起来。可是她并没有被吹离开那扇门,她苍白的手臂,仍旧拉扯着门外的东西,仿佛一面旗帜在空中上下抖动。
“人间的阳气会侵蚀她。”白有些不忍,“如果她再不把索来的命拉入地府,门外的光辉就会硬生生把她烤化,从此彻底灰飞烟灭。我们要不要帮她?”
黑摇了摇头,“在判官堂审之前,我们无权插手。”
沉重的大门又移动了一点,只是发出刺耳的摩擦声,显得分外艰难。更多的光辉扑面洒来,宛若人间日出时的金色光芒。然而这光芒落在无头鬼的身体上,立刻发出毕毕剥剥的烈火声。光在炙烤着她。
“啊!”无头鬼从腹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。疼,太疼了。与她惨死时的疼相比,究竟哪个更难以忍受些?可惜她已经回想不起那时的感觉了。是啊,她在心中冷笑,一个连自己的头都不知道去哪里了的恶鬼,如今还有什么选择?
记忆如同潮水般袭来,随着那阵光芒一同侵袭了她。自死后的每一刻,无头鬼都在承受煎熬。活了这二十三年,她自问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良心的事情,永远都微笑着对别人说,没关系,谢谢你。可是最终换来了什么?她的好意与成全,最终换来的是一场可怕的凌辱,一次残暴的杀戮。
刚下地府时,黑白无常都曾问过她,知不知道是谁害死了她?在世人眼中,行凶者是在认罪后当众自杀的杜强。但将她卷入这场灾难中的始作俑者,却是那个她曾经当作朋友的女人文少玲。然而,一切罪责都推给了杜强,文少玲却得以藏身于人海之中,与这桩惨案再无瓜葛。
恨,怎能不恨?曾经,无头鬼想不通为何朋友还要这样对她。可是在这地府下忍受折磨的时间里,无数恶鬼告诉她:也许有些伤害根本不需要原因,但是却需要一个公平的结果。就算生前不行,那死后也该得到。律法上不能划定的东西,却是恰恰需要制裁的根本。
手指已经开始融化了。这挫骨噬肉一般的痛楚钻入内心,但无头鬼仍旧在用力。文少玲就在门的那一边,无头鬼只有把她一起拖入地府,才能带上她一起去找地府判官过堂,从而有机会寻得全尸,安心转生。因此无论如何,绝不能放手。
“嗡”,地动山摇般的一声巨响。她的努力奏效了!深渊之门瞬间大开。铺天盖地的金光灌进来,在地府的黑暗之外,顷刻间将其中一切映得光明。无头鬼手上拉扯着一个同样单薄的身影,两人在这光辉中同时飘飞起来,好像夕阳下随风飘落的枯叶,静静向深渊下落去。
门上的三个石刻大字也发起光来,仿佛熠熠生辉:涂炭门。
“我从不知道,这扇门打开时会有如此美景。”白感叹,“就如同我还活着时看到的……”
“该去带她们过堂了。”黑打断了白的话,起身如同闪电般飞向那两个飘落着的人影。此时大门已徐徐关上,所有光芒如同潮水般渐渐退却,给地府的黑暗的边界镶上了一层温柔的橘红。
在那片橘红里,白叹了口气,随即也起身,向着黑的方向飞去。
3
“哎呦,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总之这户人家有古怪,打从我把房子租出去的一刻起,我就察觉了。”房东陈老太哑着喉咙对警察介绍情况。她是文少玲尸体的第一发现人。据她所说,天快亮的时候,她被隔壁传来的异样声音吵醒,是女人凄厉的哭声,在寂静的黎明中,显得分外瘆人。
“我听着墙那边儿呜呜咽咽的,好像一会儿说对不起,一会儿说我不知道,一会儿说放过我,哎呦,这把我给吓的。”陈老太按着胸口,“本来我还想,这会不会是电视机里头传出来的声音,可又感觉不对劲儿。
“不一会儿天就要亮了,哭声也不停,还越来越恐怖,越来越凄惨。我都准备报警了。当时就是差不多六点的时候,我刚起身,结果一下子,什么声音都没了。”
两名警员彼此对望了一眼,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“毕竟隔壁住着的是我的房客啊,出了事也少不了找我的麻烦,”陈老太继续说道,“所以我就大着胆子,披上衣服出门儿了。我敲隔壁的房门,没有人答应。我又喊了两声,这时候我就看见,这门缝下面,有血渗了出来……”
警员回头看去,门槛上殷红的血迹仍旧触目惊心。的确,当时陈老太吓得几乎要昏厥过去,尖叫着拍打其他邻居的房门,几乎把上下两层楼都拍遍了,她的喉咙也喊哑了,不断喊着“杀人了!好多好多血啊!”直到有人报警,警察破门而入。
而那一幕,必将成为众多警员心中难以忘怀的血腥场景。
死者文少玲扑倒在门口,似乎可以想象死前挣扎着向外逃脱的情景。在她匍匐着的胸口上,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触目惊心,浓烈的血浆正汩汩地流出来,一直顺着门缝流淌到门外。而她苍白的脸颊上,布满了喷溅的血点。她的双手姿态诡异,一手紧抓着胸口的血窟窿,仿佛抓着什么珍贵的东西。
而那东西,恰是血红的一团,还在不断滴下血来。警员们发现,那正是文少玲的心脏。
“哎呦,真是造了孽了啊!”陈老太感叹,“我活了这么大年纪,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!这个女人刚来租房的时候,我就怀疑她,身上总带着阵难闻的恶臭味,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。推着个婴儿车,还总是自言自语,不是有问题是什么?”
警员翻看着手中的案卷记录,还真是被陈老太给说中了。死者文少玲,一年前曾卷入一桩骇人听闻的杀人案中。不过她不是相关责任人,当时法庭宣判,凶手是她的丈夫杜强。
杜强是个无业游民,一直靠着母亲去世前给他留下的财产坐吃山空。他在国外读了大学,在那期间曾有过接受心理医生治疗的记录。回国后很快与文少玲结婚。乍一看,似乎并没有什么人生污点。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,把一个名叫徐美梦的年轻姑娘诱骗至家中,凌辱并残忍杀害。
徐美梦死后,杜强妄想隐藏自己的罪行,想要毁尸灭迹。但他的妻子文少玲报了警。她惊慌失措地冲进警局,向警察哭诉丈夫的兽行。当时她满身伤痕,据说都是杜强打的,杜强威胁她不许把事情说出去,否则就把她活活打死。
“我可以被他打死,可是我肚子里还有孩子!”当时文少玲对着记者声泪俱下的镜头是网络上的最大热点之一。不少人纷纷表示,或许她不该包庇自己的丈夫犯罪,但她毕竟受到了人身威胁,况且从母亲的角度来说,她的行为不仅是可许的,甚至是伟大的。
在文少玲的指控下,警方立即出动。被团团包围的杜强,意识到自己已无路可逃,干脆直接承认是自己杀了人,此后便一刀割断了自己的喉咙,由此丧命。徐美梦的尸体也被找到。只是这尸体少了一颗头,却因为杜强死无对证,迟迟找寻不到。此后文少玲隐姓埋名,搬离了原来的住所,住进了这里。
“警察同志,我想问问,你们除了看见那个女人的尸体之外,还看见房间里有其他人了吗?”陈老太问。
警员摇了摇头,“没有,只她一人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陈老太欲言又止。
“你是不是还听见了其他人的声音?”警员连忙追问。
陈老太摇头,“不不,我只听见她一个人的哭声。只是我在想,她女儿去哪里了呢?”
“女儿?”两名警员同时一惊。
“她住进来的时候,推着个儿童车。”陈老太回答,“有时候半夜,我还能听见隔壁传来说话声,听见她说,乖女儿,妈妈给你讲故事……”
警员翻看着报告,“可是记录上说,她怀上的孩子,在报警之后不久就流产了。她根本没有女儿。”
4
寒风刺骨,血腥扑鼻。文少玲一步一个趔趄,艰难地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。她的一双赤脚,早已被尖利的石头磨破,从脚底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。眼前鬼影重重,忽而像是有无数残破的尸体从黑暗里向她扑来,忽而又像是有一只只发光的怪兽正在黑暗中发出阵阵嘶吼,随时会把她生吞活剥。
“走快点儿!”略一迟疑,身后就传来冷酷的催促声。文少玲不敢回头,但她知道,驱赶着自己向前走着的,是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。一个身穿黑衣,一个身穿白衣。
当她被无头鬼拉扯着进入地府大门,又一下子跌下山崖的时候,那一黑一白的两少年背后都瞬间长出巨大的翅膀,朝着不断下坠的她们猛地飞来。当时她吓坏了,仓皇地抓住了羽翼。那一刻她看见了两少年的脸,面白如玉,但都目光冰冷。
“难道这就是人常说的黑白无常?”文少玲暗想。
离奇的是,当进入这恐怖的地府之后,她反倒不再害怕了。那颗时刻都在晃晃悠悠的心,如今也安定下来,再也不会坐立难安了。若不是脚下的路太难走,她几乎承认,这比曾经活着的时候还要更轻松一些。
无头鬼就走在文少玲的斜前方。似乎不畏疼痛,她走得飞快,步伐看起来也轻快得多。果然还是和活着的时候一样,那苗条匀称的身姿连走起路来,都让人觉得轻盈优美。文少玲忍不住感叹,只是肩膀上没了头,让这种美产生了一种惊怖感,如今看来如此怪异。
“美梦她一直在寻找着自己的头吗?”文少玲产生了疑惑。曾经她以为,人死后便会得到超脱,去往神圣的洁净之地,所有生前的痛苦与怨恨都可以一笔勾销。没想到,生前的痛苦还会绵延至死后?
徐美梦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,默默转过身来,“不错,在某一刻,我也曾以为死了会解脱,至少比被捆绑着瑟缩在地下室的一角、比扭曲着身体躺在自己的便溺之上,比浑身污浊却又被封紧了嘴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,要舒服得多!”
她说得没错,正因为太痛苦了,所以死亡才是解脱。杜强的砍刀举起来的那一刻,她的眼睛里泛起了泪水。砍刀落下去的一刻,她眼睛都不眨一下,但是那暗淡的瞳孔里,终于有了些许的微光。那是感激,感激终于要死了!
然而,一切尚未结束。对她来说是寻头的执念,对文少玲来说,也是无尽的折磨。她每晚噩梦连连,有时候还会出现幻听或幻视。去看心理医生,她去吃抗抑郁的药物,非但没有效果,甚至还变本加厉!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快疯了,恨不得一死了之!可总是不得不把这个念头压下,毕竟,她还有割舍不下的女儿。
“女儿,我的女儿呢?”昏沉沉的意识里猛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,文少玲浑身一震,继而发了疯似的颤抖起来,“女儿!我要我的女儿!”
一时间,四面八方仿佛同时响起了孩子的哭声,撕心裂肺,不停喊叫着“妈妈!妈妈救我!”文少玲忍耐不住,回身就想拔足飞奔。可一片黑暗之中,哪里有孩子的身影?她感到一颗心不住下坠、下坠,整个人就像是被烈火炙烤一般的焦灼,很快就要爆炸了!
“清醒点儿,”一只手沉沉压上了她的肩膀,是白,“你是不能走回头路的,现在想逃跑,只会灰飞烟灭。”
“可是我得去找我的女儿!我不能留下她孤零零地活在世界上!”文少玲爆发出绝望的哭喊,“求求你们!让我回去!”
“别傻了,所谓女儿,只是你的幻想!”这次说话的是黑,语气沉重,仿佛当头棒喝,“你几时有过女儿?你的孩子,早已经亲手被你抛弃了!”
5
“那孩子,从小到大的性格都特别温柔,”警局里,徐美梦的妈妈正在对着警察掉眼泪,“所有认识的人里,没一个说她不好的。她年纪轻轻,就那样走了,连个全尸也没有,我们实在是接受不了……”
负责的警员们也不免心下难过。看着手中的资料,徐美梦惨死已经一年了,可尸体的头颅到现在还没找到。杜强已死,当时文少玲又有些神志不清,根本问不出什么。现在连文少玲也死了,那也就意味着,徐美梦的头很可能彻底找不回来了。
有关徐美梦的案子,警局里几乎无人不知。一名年轻的女大学生,在前往打工地点的路上,被图谋不轨的杜强掳走。文少玲的证词中说,当时杜强谎称自己的孩子走失了,要让徐美梦帮忙寻找。善良的徐美梦听信了他的谎言,跟随他上了车,就这样被杜强带到城郊的公寓里,囚禁在地下室。
此后的三天里,便是无尽的折磨。杜强把徐美梦捆绑在一个铁管上,强奸她,抽打她,还将她的嘴用厚厚的胶带封起来,让她无法发出求救声,只能不住在喉咙里呜咽。而文少玲,因为长期受到杜强的虐待,早已精神失常,时而清醒,时而混沌。但杜强还是威胁她,如果她敢报警,就会找人杀掉她的全家。
案卷中记载,徐美梦渐渐支撑不住,徘徊在死亡的边缘。而此时,她失踪的新闻也开始在网络上传开。
警察开始根据她失踪的路线展开排查。杜强一时心急,打算毁尸灭迹,就拿起曾经在农场买下的砍刀,硬生生砍下了徐美梦的头。看到这一幕的文少玲再也忍耐不住内心的恐惧,她抓住机会离开家,一路跑到警局报案。于是在杜强还没将徐美梦的尸体彻底处理掉之前,就被警方抓获。
“美梦那样的好心人,不该承受那么悲惨的事情!”这是警察在调查过程中听到最多的一句话。在所有人眼中,徐美梦都善良、温和的,只要别人遇到了困难,她一定第一时间伸出援手。就是这样一个圣洁的灵魂,在邪恶面前,如此脆弱。没有人不为徐美梦痛心,也没有人不因此而仇恨杜强。
杜强自杀的一刻,案子看似已经尘埃落定,可是对徐美梦的家人来说,一切都还没有结束。或许,那种痛苦永远都不会结束了。
徐母还想对警察说些什么,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,身后跟着一大群人。她不由得站起身。
“您认识那位女士?”警察问,“那是今天发生的另一桩案件里的被害人的母亲。”
“她的孩子也……”徐母又红了眼眶,向前走了几步,那个女人仿佛也感受到了什么,转脸向这侧看过来。
“我觉得她眼熟,不知是在学校还是在补习班的时候见过她,”徐母迟疑着说,“好像,她是我女儿同学的妈妈。”
警员有些惊讶,“她的女儿今天在出租房内被杀了,之前跟您女儿的案子也有瓜葛,就是当时的报案人,文少玲啊。”
“文……”徐母皱眉捂住额头,“美梦的朋友太多了,我都记不全,但有时会在家长会上跟他们的妈妈有接触,所以反倒对家长有点印象。”
“难道文少玲跟徐美梦之前是同学?”有警员惊呼起来,“可案件记录里,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认识徐美梦!”
所有刻意的隐瞒都有其他的意图,没人会说无所谓的谎。徐母感到自己捕捉到了一些什么,心跳开始加速。
文少玲的母亲显然听到了这一侧的骚动,她擦干眼泪,缓缓向着徐美梦的母亲走来。
“听说您今天痛失爱女,很遗憾。”徐母低下头去,“只是,我们是不是在哪里……”
“清源中学高中三年级的补习班,”文母语速飞快,“那个暑假里,我们每天都在家长等候区聊天。我还记得你女儿,高个子,是个漂亮懂事的姑娘。”
“是啊,懂事,可惜她……”
两位妈妈彼此一点点向对方靠近,都眼含泪水,又充满困惑。
“少玲她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,才落得今天这样的报应……”文母哭声喑哑,在警局里凄凉地回荡。
6
眼前暗红色的大门打开了,传出一阵幽幽的檀香。文少玲微微清醒了一些,只感觉身体一沉,整个人被丢在了地上。
刚刚在崎岖的山路上,她因为想到女儿而发了狂,很快便意识不清。黑与白商量了一阵子,干脆把她扛在了自己的肩上。如今终于来到了公堂,便将她放下。
“玲姐她,好像真的以为自己有个女儿。”徘徊在一旁的无头鬼发出了声音。没有头便没有口,但是她心焦,有冤难诉,硬是从小腹上生出了一副五官。附近的恶鬼们都笑她,因她这副模样,实在古怪;可恶鬼们同时又都怕她,因她执念太重,令人不寒而栗。
黑冷笑一声,“到了这时候,你还叫她玲姐?”
听了这话,无头鬼心下一凉,也忍不住笑了起来。她单薄的躯体颤抖着,腹中发出诡异的震动声,整个人都前仰后合:“是啊!亏我还叫她一声玲姐!她害我的时候,可曾还记得我们是朋友!”
白忍不住开口,“你们是朋友?那她为何要害你?”
无头鬼停下笑声,“你问我?我也想知道,她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,去帮恶人一起骗我?我想看一看,她的心是不是黑色的!”
“所以你就掏出了她的心,还让她自己捧在手上?”黑冷冰冰地打断,“纵然你恨她,可你这样残忍地施暴,跟你所仇恨的凶犯,又有什么分别?”
这话登时令无头鬼一愣,半晌也未能说出话来。黑此时才忽然想起,无头鬼归来半日,竟对索命的过程三缄其口,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隐情,不由得心生疑惑。而那文少玲,看起来仍是疯疯癫癫,仿佛对自己的境况还不够了解,不知这桩审判,会不会生出什么乱子。想到这里,黑不由叹了口气。
就在这沉默的空当,堂内传出一阵脚步声。文少玲艰难地撑起身体,抬眼去看。只见十几名鬼差齐刷刷走出,分列两旁。一男子身着红衣,阔步走来。空中漂浮着的鬼影顷刻间化为乌有,一直萦绕耳际、不灭不散的嚎哭声,也都戛然而止,好像万籁俱寂。
不怒自威,这,便是判官无疑了。
判官路过无头鬼他们一行人,也从文少玲蜷曲着的身体旁走过,信步走到了面前的高桌之上,取了桌上的一卷书,轻轻翻开。
“报,人已带回。”黑与白异口同声。
判官微微颔首,“都带回来了?”
“是,”黑回答,“两人都在此地,等候过审。”
判官轻轻叹了口气,说了一声“真是件麻烦的案子”,继而温和的目光看向匍匐在地上的文少玲,“你可知我刚刚看的是什么?”
文少玲瑟缩着摇了摇头。
“我看的是生死簿,”判官将书卷摊开,“这上面是你的名字,写得很清楚,你阳寿已尽。”
“我知道,”文少玲低声说,“我知道自己已经不在人间了。”
“不,你知道得并不清楚。”判官缓缓坐下,“你可知这是哪里?可知我是谁?可知他们刚刚说的过审是什么意思?”
文少玲越发迷惑,挣扎着站起身来,“我……这些我都不知道。我只记得我在房间里给女儿讲故事,忽然,有鬼来了……然后我就记不得了,好像一转身,鬼就把我带进了这里。”
“这里是地府。也就是人死后会去往的地方。地府有四入口,人根据生前债孽各走各门。”判官开始不疾不徐地解释,“最常见的是两处。一是冤孽未赎者,走地藏门下迷宫;二是一生清白者,走孟婆门下黄泉。而我这扇涂炭门,与他们不同。
“凡是被鬼所杀者,都要到我这里来过审。经过我的审判,再决定究竟是该生,还是该死。”
“那你刚刚说我阳寿已尽……”文少玲忍不住插话,“是你判了我该死?”
“不,”判官摇头,“我尚未审问你们,如何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,又如何下判定?但在我下判定之前,生死簿上就已经注明了你的死期,那就只有一种可能。”
“是什么?”黑与白也面面相觑,十分疑惑。
判官合上生死簿,加重了语气,“唯一可能的原因,就是你自己决定了自己的死亡。”
“我?”文少玲惊叫出声,“我自己的决定?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一心求死者,生死簿上会有所体现,以红圈作为标识。”白在一旁轻声说,“当自己所求的死亡真正实现时,生死簿上便会直接划定为阳寿已尽,可……”
“但是是我杀了她!是我把她带回到地府来的!”无头鬼忽然爆发出嘶哑的叫喊,“否则她怎会来到这涂炭门?”
“她的确因恶鬼而死,也就该走这道门。”判官转向无头鬼,“但这恶鬼不是你。”
7
警员将尸检报告递上的时候,文母终于忍不住,放声嚎哭起来。
“自杀?往自己身上刺了那么多刀,把自己的胸口都挖开了,怎么可能是自杀?我女儿她到底有多恨自己?恨到要把自己千刀万剐……”
负责的法医也忍不住叹气,这的确是一项极为罕见的案例。死者文少玲的尸检显示,她的五处刀伤,都集中在小腹上,致命一刀是刺在了胸口,直接挖出一个硕大的窟窿,像是绝命一击。
人是否能在那种极度疼痛的情况下,还以手掏心,这根本难以想象。可经过伤口、力度,包括现场的尖刀与指纹的对比,一切都指向这是文少玲自己所为。房间里也没有任何外人进来过的迹象。在证据面前,法医也只能认定,这是一起惨不忍睹的自杀。
警员扶着文母到一旁坐下,在这几天的调查中,他们发现了一些事情,需要询问文母。
“少玲她曾经是个很乖巧的小姑娘,可惜她,高考失利,之后就一蹶不振了。”文母哭着说,“我们也不好,一直说对她很失望,给了她太大压力,她一气之下就从家里搬出去了,此后就四处打零工,跟一些小混混待在一起。也就是那样,她认识了那个人渣杜强。”
最初得知女儿要和杜强结婚,文母极力反对。对于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子,她内心充满了厌恶。可没想到她的反对,竟激起了文少玲的叛逆。母亲越是不同意,她便越是铁了心要嫁给杜强。文母拗不过她,只能接受了这个现实。
然而婚后没过多久,文少玲就开始陷入了痛苦之中。杜强时常打她,说她是靠自己的钱养活的,自己想对她做什么都行。又不许她出门去找工作或见朋友,连打电话的时间都要限制。文母得知后,一气之下想要报警,但却被文少玲拦下。
当时文少玲已经怀孕,她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堪。然而一切并未能如愿,不久之后,因为杜强疯狂地殴打她,直接导致胎儿死在了腹中。
那次流产发生在孕期七个月的时候,胎儿甚至已经成型。文少玲躺在病床上,眼睁睁看见了自己体内取出的死胎。“是个女孩。”她只会喃喃哭泣。此后便患上了抑郁症,开始大把大把地吃药,时而还会出现幻觉。意识也开始时而清醒、时而糊涂了。
杜强便懒得理她,整日拉上一群狐朋狗友在家中肆意玩乐。后来为了寻找更多的刺激,他们开始在网上邀约年轻女孩,伪装成多金的谦谦君子,把她们骗来后,就带到地下室凌辱虐待。还逼迫她们拍摄色情照片,防止她们报警。
杜强认罪并自杀的新闻曝出后,许多曾经的受害者主动联络了警局。警方也在她们的口供中,得知了当时文少玲的遭遇。
据这些女孩说,文少玲总是穿着宽大的衣裙,在房间里恍惚地走来走去,口中念念有词。有一次还听见她说,“我怀孕了,我要做妈妈了。”可她的小腹却那样平坦,完全没有怀孕的迹象。
还有一次,杜强直接把一个气球塞进她怀里,说“带上你的孩子滚吧。”文少玲就真的紧紧搂住了那个气球。但因为她搂得太用力,气球一下子爆炸了,发出好大一声响。文少玲当时惊慌失措,她一瞬间跪在地上,扯着喉咙哭喊:“我的孩子炸了!我的孩子炸了!”那模样像是肝肠寸断。
还有一名从魔爪里逃出的受害者。她说自己也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遭到劫持,但最开始出现的不是杜强,而是文少玲。瘦弱憔悴的文少玲哭泣着向她伸出手,说自己的孩子不见了,求她帮忙找一找。她原本已经答应了,却发现自己被带往一辆面包车,车里坐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,吓得她赶快转身跑了。
警方认为,这与徐美梦当时被骗的情况极其类似。杜强很可能在利用神志不清时的文少玲来帮自己“狩猎”,专门瞄准那些内心善良的女孩们。
“我的女儿,就是心太软了!”徐母怔怔地看着徐美梦的照片,“我还总是教育她,一定要乐于助人,要将心比心。如果有人求她帮忙,能帮的一定要帮。没想到……没想到就是这样的善良害死了她!就是这样的善良让她遭受了那样的苦难!是我的错!是我不该那样教她的!”
文母说,文少玲曾经在一年多以前再次怀孕。也就是徐美梦被杀之前,她刚刚检查出来怀孕两个月。这对她来说,是个天大的好消息。药店的购买记录上,文少玲开始减少了抗抑郁类药物的用量。但那段时间,她的精神状态却越来越不稳定了。
“经常时不时就打电话给我,”文母陷入痛苦的回忆,“也不多说什么,只是问家人都好不好。问过之后就把电话挂了,不肯多说一句话。”
想必从那时候开始,杜强就已经开始以会伤害她的家人为由开始威胁文少玲了。也许,正是在这样的担忧之下,她开始帮助杜强,去引诱那些年轻女孩。而曾经在补习班上认识的同学徐美梦,成为了他们的下一个“猎物”。
8
无头鬼战栗着,好半天才作声,“你怎知道,不是我杀死了她?”
“我要你诚实地回答我,自你来到人间,找到文少玲之后,究竟都发生了什么?”判官以目光看定无头鬼,他是地府公平的化身,他的力量会让人无法说谎。
“我……”无头鬼嗫嚅着,“我看见她趴在床上,正在读一本故事书,身边放着一个巨大的玩偶。忽然,她猛一回头,发现了我,害怕地叫了起来。我就干脆走到她跟前,问她,我的头究竟去哪里了?之后,她就吓得又哭又叫,还从枕头下掏出一把尖刀来……”
“她砍向你了吗?”判官发问。
“没有,”无头鬼的声音渐渐稳定下来,在判官的力量下,她必须重述一切真相,“我是鬼,她砍不到我。不过,她好像也不想砍我,她一直在道歉,说都是她的错,说她这样的人,还是死了好,然后,她把刀,砍向了自己……”
“文少玲挥刀砍向自己,你可确定?”判官再问。
黑与白对看了一眼,都面露惊奇之色。他们在地府内,是高级的鬼差,专门负责将灵魂从鬼门带回。因此得以了解鬼魂们的一些生前事,但对于死时的场景,却无法亲眼得见。鬼门以外的场景对他们来说,如梦似幻。
那道从门外射入的金光,可以烤化灵魂,也可以烤化他们,所以他们不会靠近。也正因如此,黑与白知道文少玲并无女儿的事实,也看见了无头鬼将她拉入门内的一刻,却不曾知道,死亡究竟是谁造成的。
无头鬼缓缓向着文少玲的方向转过去,“我确定,玲姐用刀砍向了自己。她,刺了自己好几刀,最后,还直接把刀子刺进了胸膛。她说,我把心给你看,我不是故意的,我真的不想丢下你。”
一旁的文少玲听到这里,一下子扑倒在地,放声大哭起来。
“她说不想丢下的人,是你吗?”判官起身,向着他们走来。他身上的红袍,发出微微的光亮,甚至带来了一丝温暖。
无头鬼思忖片刻,摆了摆手,“我想应该不是。当初,我被害前,一个人走在路上,忽然看见玲姐从不远处冲过来,她当时在哭,涕泪交流,说女儿走失了,发了疯似的向我求救。那时候,她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,不是故意的,无论如何,都不想丢下她的女儿。”
“所以文少玲死前所说的话,其实是对着女儿说的?”白急着插嘴,却被黑用锐利的目光制止了,只能把后半截话压低了说出来,“真正促使她用刀砍向自己的,不是无头鬼,而是她女儿?”
“可是她明明没有女儿!”黑再次斩钉截铁地说。
判官已经走到了无头鬼身边,温柔的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,“你当时是因为不放心文少玲,所以才答应帮她找女儿的,对吗?”
“我和玲姐原本就认识,在高三时候的补习班上。”无头鬼饮泣,“玲姐那时候很照顾我,对我很好的,我们本来是朋友。但高考时,玲姐考得不好,她自尊心很强,再加上父母又给了很大压力,人就有些变了,也不肯跟我联系了。
“我断断续续听说过一些她的事,好像她过得很不好。所以,那次我遇见她,真的很担心。我想陪她去警局,她却说已经报警了,坚持要我陪她找女儿,我放心不下,就跟着她……可我没想到,等待我的,却是比这地府更恐怖的地狱!”
文少玲抬起头来,她终于能够不那么畏惧地看向无头鬼了,“对不起,”她带着哭腔说,“美梦,我真的对不起你。杜强他一直威胁我,如果我不帮他去找年轻女孩,他就要伤害我的父母,还要伤害我的孩子!所以我才帮他。我原本以为,他只是想找个年轻女孩玩玩而已,我不知道他会对你做那样残忍的事,我……”
无头鬼的身体里发出闷闷的呜咽之声,竟是凄厉异常。
“你帮杜强找来了徐美梦,杜强信守他的诺言了吗?”判官看向文少玲,“他是否真的没再伤害你的孩子?”
“他把孩子还给我了,”文少玲眼神迷离,“起先,他是不给的。我不停地哭叫,不停地求他,他终于给了,直接丢在地上。我抱起来,抱起来就跑!我一口气跑了好远好远,就那样跑出家门了。之后,我去了警局。”
“可怜的孩子,”判官面露不忍之色,“你怀里抱着的,究竟是什么呢?”
9
文母坐在警局里,等候领回文少玲的遗物。案件发生后,她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被带来进行检查。眼前的警员神色凝重,预示着很快要说出一些不好的消息。
“怎么,我女儿留下的东西里,是不是有什么问题?”文母颤抖着声音问。
警员犹豫了半晌,还是开口,“您别着急,我们从您女儿的房间里,找到了一个很大的Hello Kitty玩偶,您对这个有印象吗?”
文母接过照片,那巨大的白色猫型玩偶,上面也沾满了点点血迹,胡子处更是一片殷红,看起来触目惊心。“我女儿从小就很喜欢这个卡通,她买了大大小小的玩偶,但这个,我没见过。”
警员叹了一口气,“之前您女儿的房东说,总是闻见一阵浓烈的臭味,经过我们检查,终于发现,味道是从这个玩偶身体里传出来的……”
“怎么会?”文母十分困惑,“我女儿虽然情绪不稳定,可她是最爱干净的,不可能会留着一个脏到发臭的东西。”
“不是脏到发臭。”警员面露难色,“我们从这个玩偶的体内,把填充的绒毛都掏出来后,发现这玩偶的肚子里,塞了一个东西。”
“是什么?”文母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。
警员叹了口气,“是一个已经高度腐烂的人头。”
就这样,徐美梦的头颅终于找到了。
一年前,杜强利用神志不清的文少玲,将徐美梦骗至家中。就在他对徐美梦施暴的时候,文少玲时而会清醒过来,哭天抢地,说要报警;时而又会突然发作,四处要找自己的孩子。杜强就把一个Kitty猫的玩偶递给她,假作她的孩子,让她能够暂时安静下来。
后来,杜强想要毁尸灭迹的时候,觉得整具尸体丢出去太过明显,于是打算分尸。
在杜强看来,四肢和身体切开后,都可以像肉一样放进垃圾袋里扔出去,所以不急着处理。反倒是头该如何放置让他犹豫。那时候他想到了玩偶的身体,觉得是个可以掩人耳目的好办法,就干脆那样做了。
一刀砍下去,鲜血飞溅。可他不怕,还等切口处的血迹渐渐干透,才塞进玩偶的肚子里。本想着把玩偶丢掉就万事大吉了,不料文少玲又哭闹起来,杜强一时气急,干脆就那样把装着人头的玩偶丢了过去。文少玲就怀抱着沉甸甸的玩偶,冲出了家门。
她没有第一时间前往警局,而是先把玩偶藏在了后院的小仓库里。那里堆积着她曾经为即将出世的女儿置备的摇篮、小床,还有各种各样的玩具。在她眼中,那是最安全的地方。然后她才来到警局报警。
在警方去抓捕杜强时,她又跑回仓库,抱走了玩偶,躲过了所有证物的搜查。仿佛在她眼中,那份重量就是她女儿的重量,只有抱在怀里,才会令她心安。
日复一日,玩偶里传出腐臭的味道。她就用上各种各样的熏香,整日对着玩偶说话、唱歌,用童车推着玩偶外出。有时她会忽然清醒,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痛哭失声,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。渐渐她开始沉溺于幻想,而就在她的幻想中,那个“女儿”也一天天长大了。
原本想要就这样快乐地和女儿生活在一起,可是有一天,女儿忽然张开嘴巴,稚嫩的声音说出了令人发抖的话语:“妈妈,我知道你这样活着很痛苦,也许,死亡对你来说,才是一种解脱吧?”
10
女儿一开了口,这声音就开始不停。在文少玲的脑海里,女儿一会儿哭闹着说看见了鬼,一会儿又说有人来找她们母女索命,令文少玲原本就脆弱的神经更加不堪重负。她再度大把大把地吃药、一次又一次地搬家,幻觉也日趋严重了。
直到女儿还是宣称自己见到了无头鬼后,文少玲就想起了徐美梦。那关联着她尚且清醒的良知,也因此令她越发愧疚。
“那天晚上,我本来在哄女儿睡觉,然后美梦的鬼魂进来了,问我她的头去哪里了?”在判官的询问下,文少玲的回忆也渐渐清晰,“我感觉脑子里很乱,没办法回答她。这时候,我女儿忽然站起来说,妈妈,剖开我的肚子吧,把我的头还给人家!天啊!我吓坏了,居然、居然要我剖开她的肚子?我做不到,我做不到啊……”
然而,在文少玲眼中,女儿变了,不再是漂亮可爱的女童,那圆润洁白的身体上,陡然裂开无数触目惊心的伤疤。这每一道伤疤里,都生出了一只血红的眼睛,转动着,转动着,紧盯着文少玲,无数个重叠着的声音在对她尖叫:快把头还给人家!快啊!
“我不能剖开你的肚子!你是我的宝贝,我永远不会伤害你!”文少玲惨叫着,一把摸起枕下的尖刀,“别再逼我了!要还,就拿我的心来还吧!”
“你的心?你的心?”千万个女童的声音齐刷刷嬉笑起来,“你有心吗?若你有心,怎会执迷不悟,跟那人间恶魔一起谋害别人!若你有心,怎会不知保护我的安全,任由那恶魔把我害死?让我看看你的心,到底是黑的,还是血红的?”
别无选择了,文少玲以刀刺向自己。她的手是抖的,身体也不听使唤,一连刺了好几下,才终于刺进胸口。剧痛袭来,却有莫名的轻松感。好像一瞬间解脱了,这么久以来积压在心头的愧疚仿佛都跟随着鲜血喷涌而出了。
疼,真的太疼了。可这是我应受的,不是吗?文少玲眯着双眼,恍惚间仿佛又看见了昔日无助地瘫倒在地下室里的徐美梦。那会儿,她也像自己此刻一样这么疼吗?不,她应该更疼吧?那么善良的小姑娘,从来都没有遇见过杜强那样的凶徒。被抓住的一刻,该是多么恐惧和绝望啊。而自己却做了杜强的帮凶!自己跟杜强一样十恶不赦!
“妈妈,我看见你的心了。”女儿的声音空灵而遥远,“你的心,还是血红血红的呢。”
文少玲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,“乖女儿,谢谢你。妈妈,终于解脱了。”
那一刻,房间里,女童的幻影瞬间碎成千万片,如同粉尘般在空气里涌动,渐渐幻化出一个模糊的影像,蹦跳着向一旁的无头鬼徐美梦跑去。
“你刚刚……”徐美梦惊叫着,“你害死了玲姐。”
“不,是她自杀的,她早就想死了。”那影像发出稚嫩的笑声,“不过,她的确是因我而死。我是她不曾存在过的孩子,我是她的心魔。正因她有良知,我才得以存在。现在,我要把她的灵魂拉入地府。”
“被鬼所杀之人,须在判官堂上过审,裁定该死还是该生;但杀人的鬼,却将面临严酷的刑罚,被打入炼狱之中,永世不得超生……”徐美梦嗫嚅着,继而拦住了女童的去路。
“你要干什么?”女童咯咯地笑着,“我原本就不曾活过,对转生与人间毫无念想,就让我去那地狱吧,你管我作何?”
“正因为你没有活过,你才应该去活一次。”徐美梦轻声说,她感觉自己的泪水已经落了下来,“因为人间真的很美,有很多温暖的事。这一次,你的这个妈妈没能生下你、照顾你、陪你长大,但下一次,你一定可以生在很幸福的地方。有人从小就给你无尽的爱,也教会你如何去爱别人,不好吗?”
女童迟疑了,身影停在半空。
“去吧,跑回地府去。”徐美梦已经做出了决定,“玲姐的魂魄,由我拉入地府。此后的审判,我来替你承担吧。”
“你……”女童的声音停在一半,便感到一阵巨大的冲击。这是无头鬼使出的全部力气,将她从这里推了出去。而地面上,文少玲的灵魂已从死去的躯壳里脱出,困惑而无助地向着空中伸出手去。
无头鬼伸手拉住了她。
11
“本案裁定,行凶者杜强,一年前死后,早已入地狱受严惩。文少玲一心求死,阳寿已尽,不得生还。因生前冤孽未尽,发入地藏迷宫门,看能否走过迷宫六道,获得转生之机;徐美梦因失去头颅,执念深重,化为厉鬼,但不曾害人,仍秉持救人之心。现寻回头颅,全身完璧,发入孟婆黄泉门,饮孟婆汤四碗,回阳间了却四番心愿,获得转生之机。”
堂上,判官声音温和,却字字威严,“而本案中的另一恶鬼,因年龄尚幼,不在本官裁决之列,故移交第四门。”
黑与白两人同时应了一声,继而起身,各自携了徐美梦与文少玲,向着堂外飞去。
“美梦,你还恨我吗?”文少玲问。
徐美梦转过脸来,眼波清澈,“事到如今,我已经放下了。曾经我恨我母亲,因她总是教导我要与人为善,结果害我落得如此下场。可当我找到你的一刻起,我终于明白,这并非一种刻意的规则,而是一种人的本性。我无法杀死你,无法伤害别人。这种本性,在很多人身上也有存在着,这是最美好的东西。待我转生之后,我希望还能如此。”
“不知,我的女儿会被带去哪里?”文少玲叹了口气,“她由我而生,现在我仍旧为她担惊受怕。”
“不妨的,你莫担忧。”白忍不住开口,“判官所说的那第四门,乃是地府最后一门,也是最为特殊一门。守门者鬼母,专接所有孩童的鬼魂。像你女儿这样,未出生就成了鬼的,也不在少数。她一定会有自己的办法教化他们的。只是说起她,恐怕又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了。”
“是否所有未出生的孩子,都会痛恨他们的妈妈?”文少玲问。
“不会,就算伤心,也只是暂时的。”这次回答她的是黑,“毕竟有很多的母亲,也都有着自己的不得已啊。”
文少玲与徐美梦相视一笑,各自在黑与白的指引下,向着两个方向走去了。
判官独自坐在堂内,收起生死簿,缓缓舒出了一口气。
门外,一人影翩然而至。
“怎么,今日如此空闲?”判官起身相迎,“我刚刚往你那黄泉饭店送去了一位新客人,你还不赶回去招待吗,孟婆?”
黑衣女子的脸上展露笑容,“这倒不急,我刚刚听到了审判的全过程,对那徐美梦很是喜欢,我考虑要把她收作我的人,就留在黄泉饭店帮我,你看如何?”
判官笑着摇了摇头,抄起书卷轻轻敲了敲孟婆的额头,“你啊,怎么也想学那地藏,给自己造出几个分身?就算你有这想法,也要徐美梦同意才行。若你要强迫她留下,那我这地府最公平的判官,可是第一个不依。”
“留在我那黄泉,从此不老不死,这条件,也无法打动她吗?”孟婆喃喃自语,“说来也是,这日子久了,连我都过得累了,她见识过鲜活人间,想必不会同意的。”她一面说着,一面敲打着自己的头,转身走了出去,一转眼便没了踪影。
判官脸上还挂着无奈的笑容,却见又一人影进门,不由击掌感叹,“我这里今日是怎么了?一下子如此热闹起来。地藏,你也有空来转转?”
地藏轻笑,“刚刚的审判,我也听过了。那徐美梦,一颗善心,难怪孟婆看中,连我也不由得动了念头呢。只可惜她不从我这里经过……”
“罢了罢了!你们怎么都想着要把人家留下,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!”判官的语气带了一丝愤怒,“那徐美梦值得一个崭新的开始,人间比地府更需要这样干净的灵魂。”
地藏一怔,随即笑出了声音,“判官所言极是。我不再乱说便是了。”
判官注视着地藏,冥界的风穿堂而入,将两人的发丝吹乱。这一次注视持续了许久,许久过后,判官压低了声音,“你不仅不能乱说,也不能插手。之前,你从我这里带走的人还少吗?”
地藏的神色丝毫未乱,“我从来不曾插手,都是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。好比徐美梦,我就知道如何让她选择放弃转生,留在这地府。比如,我可以暗示她,留下来,才能够帮助更多痛苦的人……”
“你不要欺人太甚。”判官上前一步。他的红衣,如今暗流涌动,仿佛随时要烧起熊熊火焰。
地藏再未答言,只微微一笑,转身走开了。
提前回来的白看到了这一幕,他飞在空中,看着这一切,只感到莫名沉重的压力,顷刻间向着眼下这一方土地,猛地倾轧下来。
判官抬起头,正与白的目光交汇。那一刻,他脸上展露出安慰的笑容,一如往常般平静温和。白的心渐渐安定下来。
“都说这涂炭门是可怕的地方,但这里,明明比任何地方都安全吧。”白想。
作者:猫子不二
标题:《判官》
lzq198731 发表于 2023-9-29 13:51:12|来自:广东 | 显示全部楼层
大家看个乐呵。
从空间搬的,侵删。
有几张太糊了,完全看不清,我就不发出来了。不过评论区有人发了个网址,你们可以去看看。
【完结了】机密!尘封在警局的怪异事件档案还有,大家不要关注我啦,我就一搬运的,突然有几百个关注有点受宠若惊…
我排了一下序,希望大家看的舒服。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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